多琳坐到韦恩先生的另一边，紧追不舍地问：“不喜欢吗？艾玛不让我亲这里，但是其他地方是可以的。”
  布鲁斯心里漏了一拍，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却被多琳托住了脸，避无可避。
  形势倒转，主动权轮换。
  多琳执拗地要一个答案，韦恩先生的视线游离，她就跟上去，像是死死咬住钩子的鱼儿，以一往无前的勇气要将岸上端坐的垂钓者也一举拉下水。
  说出“喜欢”很简单。
  就像以往一般，漫不经心的赞美。
  布鲁斯尝试张口，迎上多琳光华流转的黑眼睛，却无法将几个简单到幼儿都能发好的单词吐出。
  他觉得自己表皮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着，那是他最为真实和纯粹的一部分，被多琳蛮横地拉扯了出来。
  “我突然想起来，公司有些事。”
  丢下这句话，布鲁斯用了一个巧劲，从多琳身边绕开，急匆匆地出了门。
  留下多琳一个人怔怔地望着敞开的大门，不久低头，盯着自己被拂开的双手，如同被定格成永恒的雕像。
  那天晚上，很早就出门的韦恩先生没有回来，提姆安慰她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第二天，多琳也没有看到吃早餐的男朋友，心情有些低落，等到了工作的地方时，她将这股情绪收拾好，笑着和店长打招呼。
  店长很讲信用，将提成和一半的工资都给了，还担保等到乔乔乌乌回来就将钱给他们，绝对不会克扣。
  多琳本来也没想代领，答应了一声，道谢后就往外走。
  没走几步，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曼琳女士。
  多琳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觉得这位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她的女士有些生气，连化着精致妆容的脸都红了。
  “你怎么不找店长要那对双胞胎的钱？”曼琳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道。
  多琳更疑惑了，下意识地捂着手提包，保护好最重要的东西：“那是他们的钱，等他们回来就可以自己来拿了。”
  “蠢货，笨蛋，傻瓜”一连串的话顺溜地冒出来，多琳有些傻眼了，因为她觉得曼琳女士好像在骂她自己。
  “我为当初的事情向你道歉，我以为你是一个靠别人、讨生活的人，但是我想错了，是那对双胞胎受你照顾你才对。还有，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你会有着很幸福的生活。”这二十几天相处下来，已经足够曼琳看清楚三人之间相处的真正情况，更别说这女孩连他们的钱都不要。
  多琳呆呆地“哦”了一声，后来才反应过来，摆摆手，磕磕绊绊，连说了几个“没关系”。
  虽然她之前就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但是当得到别人真诚的歉意时，多琳才发现原来她打心底是想要被人绝对的认可、被真正的肯定。
  她没有得到生下她的爸爸妈妈的认可，所以她被卖给了实验室的人。
  她不知道她值多少钱，但是如果有一万块钱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那是很大很大一笔钱，他们会过得很好吧。
  她没有得到米勒先生的认可，所以她被丢给了其他穿着白衣服的人。
  他们不会给她念童话书。
  那是她唯一难过的事情。
  直到她遇到了波波们，她才得到了关心和爱。
  只是再怎么相似，体温低，会拟态，她终究不是波波。
  她大概还是一个人。
  所以，压在深深的恐惧和担忧下面，她最隐秘的愿望，是和人交流。
  还有，她想遇到一些不一样的人。
  多琳慢慢捏紧了手里的包，轻声说：“谢谢你。”
  曼琳这才继续板着一张脸，硬邦邦地又提醒了一句：“还有如果你还和韦恩先生有联系的话，最好小心一点。不要，太喜欢他。”
  好像遇到的不少人都不看好她和韦恩先生，之前的玛利亚女士、邻居弟弟、艾薇女士也是。
  真奇怪。
  和曼琳女士友好告别后，多琳想着明天就可以和韦恩先生去买东西了，心情立刻就像出了大太阳的晴天，美好灿烂。
  傍晚时分，韦恩先生还是没有回来。
  “提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多琳害怕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会让韦恩先生生病，她得去守着他。
  提姆有些为难地挠头，吞吞吐吐地说：“应该不行，今晚他有点急事。但是他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
  有了这一句保证，多琳嘴唇上扬，甜甜地笑了。
  一分一秒的期待不再是煎熬如烈火灼烧，而是荡漾着欢快的水波。
  她随手打开客厅的电视，换着频道，也许她可以在这上面看到韦恩先生。
  她赌对了。
  韦恩先生从一辆黑色的车上走下来，西装笔挺，潇洒自如地和记者挥着手，没有半点的窘迫和不自在。
  多琳都舍不得移开眼睛，随着镜头转动，韦恩先生去哪她就去哪。
  她听着记者的报道，知道这是一个画廊的开业仪式，聚集了不少人。
  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手挽着手，一对又一对，孤身一人的韦恩先生显得尤为突出，连记者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多琳又往电视面前凑了凑，她记得像这种活动，韦恩先生都会带女伴或者女朋友的。
  现在的女朋友是她，为什么不带她去？
  提姆处理了一些工作，中途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于是顺着他的直觉走了下来。
  看见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的多琳，视线再转，他心里一颤。
  怎么偏偏今晚不看《巴巴爸爸》了！
  布鲁斯还特意让他解题慢一些，拖住多琳，这回他自己倒是出岔子了。
  “提姆，韦恩先生现在在哪里啊？”
  多琳听到脚步声，有些迟钝地转头，低低地问道。
  提姆瞬间头就大了，多琳是缺乏常识要不是笨蛋，屏幕上硕大的“直播”她不可能看不到，记者每句话都要提一下“韦恩”她也不可能听不到，那她还这样问是为了什么？
  就像如果他说布鲁斯在公司她就无条件地相信一样。
  多琳将头放在膝盖上，像是遇到危险只能团成一团的小兽，无力又无助。
  提姆以为多琳又哭了，毕竟她可以为了一杯加了珍珠的奶茶就哭得一塌糊涂的人，更愁了。
  然而更让他郁闷的事情发生了。
  “哦，我们可以看到，韦恩先生正和一位女士相谈甚欢，也许他们在艺术上有着格外契合的观念，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多琳抬头，镜头正好对准了那两人。
  一位是韦恩先生。
  另一位她有印象，是那位叫她“小可爱”的黑裙女士。
  他们俩，看上去都很好。
  很好。
  第60章
  保证对她一心一意
  黑西装和黑裙子是很搭配的。
  多琳以做导购的专业眼光得出了结论。
  一阵莫名的情绪冲上她的眼底, 催促着她哭出来，仿佛理当如此, 但是多琳咬着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提姆还在看着她。
  “布鲁斯得到这份邀请比较匆忙，他可能是没来得及和你说。”提姆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到多琳背后，手里拿着一盒纸巾。
  他觉得多琳应该会需要它。
  多琳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尾没有泛红，瞳孔没有湿淋淋的, 郑重地点头, 表示明白了。
  提姆不确定多琳到底信没信，他得守在这，防止出了什么意外。
  多琳看得很认真，电视屏幕的光亮映在她的脸上, 就像镀了一层白金面具，让她看上去像是长大了许多。
  “提姆, 这个地方在哪？”
  提姆发完信息后，将手机收回去，就见多琳猛的起身，语气急促地问。
  “额, 你想去吗？”
  “是的。”多琳答得飞快，显然是迫不及待了。
  “要不你换一身衣服再过去？可能效果会好一些。”提姆打量着多琳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是挺清新可爱的, 但是和宴会上盛装出席的女性比起来, 还是差了点。
  “不行, 那太慢了，我得快点。”多琳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电视, 尽管镜头已经移动到了画廊主人身上，她的视线依旧专注。
  提姆看了一眼消息，上面是明晃晃的“安抚她”几个单词，他都能想象到布鲁斯回复时凝重又不容置疑的表情。
  如果迪克在这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哄好多琳的。
  提姆抱着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最后确定了一次：“你真的想去吗？不管怎么样都要去？”
  “是的，拜托你了，提姆！”多琳明亮的双眼里满是恳求和焦急，像是滚落叶尖、摇摇欲坠的露珠，让人不忍拒绝。
  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提姆深吸一口气，拿出了百倍的决心和觉悟，一挥手：“那就走吧。我带你进去。”
  “谢谢。”多琳瞬间眉眼舒展，迅速关掉电视，穿上鞋，只花了三秒钟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