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把那林放下来。
  病房内顿时安静下来，温度也在直线下降。
  “喀嚓！”
  清脆的一声玻璃碎裂声响起，窗台上放着的几支沐阳花掉在了地上，原本装着它的方形玻璃花瓶也碎了一地。
  它是被冻碎的。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巴德见到这副场景后，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把克莱特拉走，“快逃！”
  他们刚刚逃出病房，还没有走出走廊，在西兰的怒吼声中，教会医院的整个三楼都被冻住了。
  原本闷热的走廊，瞬间变成了挂满冰柱的冰洞。
  这阵动静把正在厕所里偷喝酒的尼克也惊到了。他原本正在美美喝着自己的小酒，一阵莫名吹来的寒风过后，他手里的美酒变成了冰坨子。
  尼克很生气，拎着冰坨子来到了案发现场。
  于是，罚抄骑士条约的人又多了一个。
  第107章
  深夜，犯了错的三人还在熬夜抄书，在一旁监督的尼克翘腿坐着，困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为了提神，他指了指那林，“你，先别抄了，去给为师买点酒去。再不喝点酒，为师都要睡着了。”
  哪有人喝酒提神的？三人的脑海中同时冒出这个问题。
  西兰直接站了起来，“老师，那林还有伤在身，让我去吧。”
  “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尼克一点都不给西兰这个皇子面子，“你看看你，一千遍抄了多少遍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你！”西兰怒了，当即拍桌而起，要不是那林拦住他，估计他又要把这层楼都冻上。
  买酒只是一点小事，那林也不介意被尼克使唤。
  发生浴室那件事后，他吃了药老带来的药，现在下床活动已经没有那么困难了，更何况和亚瑟西兰两人待在一起，他总感觉怪怪的，说不出的不舒服，所以出来散散步也挺好。
  卖酒的小酒馆离教会医院并不近。
  那林去的时候，尼克指定的这个酒馆还没打烊，里面零星地坐着几个人。看来尼克已经摸清楚哪家酒馆是营业到深夜的了。
  那林买好酒，正准备回去时，酒馆后面的那条小巷子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并对他勾了勾食指，像是在叫他过去一样。
  那林嫌弃地看着这只手，刚打算绕开走的时候，尼克的声音就从小巷子里传了出来：“干站着干什么，没看见老师叫你呢，快点过来！”
  那林：“……”
  大晚上的，会这么无聊的人，原来是尼克。
  那林硬着头皮走进了小巷子，一进去，他就看到尼克靠墙抱胸站着，略有些凌厉的眼神审视着自己。
  “酒呢？”尼克问。
  那林连忙把自己买好的酒双手呈上，尼克接过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就喝，而是继续盯着那林看。
  这一阵审视把那林盯得心慌。
  他正在想着是不是买错酒的时候，尼克却突然叹了一口气，语气幽怨道：“都这么久过去了，看来你还是没认出我啊，小家伙。”
  这声小家伙叫得那林后背一阵发凉。
  他想了又想，还是问了出来，“我有在哪里见过您吗？”
  “这样啊，看来还是没想起来。”尼克挠了挠自己的那头乱发，试图找点提示给那林，“有了！你还记得圣女之泪吗？”
  这倒是一个很耳熟的名字。
  那林正在记忆里搜寻着有关于圣女之泪的记忆时，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脸却突然浮现出来……
  那林猛地反应过来了，他震惊地看着尼克，“你是老酒鬼？！”
  “什么老酒鬼！”尼克皱眉，不满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这张脸老吗？老子那时候才二十六岁好嘛，正是英俊潇洒的年纪！”
  这话让那林的疑问得到答案了。
  五年前他和恩维在奴隶船上相识的时候，曾经萍水相逢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也是多亏了这个人，他和恩维才能顺利从光明骑士手里逃脱。
  甚至归根结底来说，他也是那林的剑术启蒙老师，那林至今都还清晰记得他在教自己握剑时所说的话：偷袭是门技术，而且会上瘾，就跟喝酒一样。
  那林根本没想到，五年后，他和老酒鬼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相见，而且尼克居然是战神学院的老师！
  看来早在移物森林的第一次见面时，尼克就认出他了，怪不得当时尼克一直盯着他。
  看到那林震惊的眼神，尼克很满意，“不错不错，终于想起为师了，看样子这些年那小子把你养得不错。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瘦得就跟个猴儿似的，现在终于有个人样了。”
  那小子说的是恩维。
  那林心说彼此彼此，当年你也跟个乞丐似的，脸脏得都快看不清五官了。现在虽然也是邋遢了点，但是好歹能看清楚脸了。
  想到这里，那林突然好奇起来，“老师，我有一个疑问，当年你是怎么落魄成那个样子的？”
  “不准说落魄！”尼克瞪了那林一眼，“那不叫落魄好嘛，我只是运气不太好。那年我去帝都阿弥尔游玩，喝了一杯圣女之泪后，没想到一醉就是一个月。这种酒闻着喝着一点都不烈，但是后劲却大得很啊！那一个月内，我整日睡在大街上，脑子还能保持清醒，但是身体醉酒，就是醒不过来，结果身上值钱的东西，包括衣服之类的，都被人给偷走了，到最后，还被当做尸体丢进了海中，后来就一路漂到被打捞起来，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林咋舌，“那怪不得当时你不敢和你的朋友相认。”
  换作是他，他也不好意思。
  但是尼克听了这话却一脸不悦，“朋友？你说的是那个光明骑士吧，我和那个家伙？得了吧！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他那种一根筋的人。”
  尼克闭口不谈自己后来打赢了库诺尔，并榨干了这位可怜的光明骑士，把他所有积蓄都拿去喝酒的事。
  “算了，不提这些旧事了。”尼克抱着胳膊看那林，“你知道我故意支开你出来买酒是为了什么吗？”
  那林心里明白，“是有话要单独对我说？”
  尼克点头，“你认识一个叫迦南的人吗？”
  “那个圣殿骑士团团长的近卫？”那林记得他是叫迦南来着。
  “对，就是他。”尼克突然严肃起来，“你要小心他。”
  那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和这个叫迦南的人都没见过几次面，连话都没有说过一次，怎么尼克就要自己小心他呢？
  但是尼克却没有再细谈，面对那林的追问，他只用了这些话来打发——“总之，你把我的话听进去就行了，要小心这个家伙，他不简单，而且……他对你动了杀心。”
  杀心？
  那林愣住了。
  “圣城的那些人都是些老古董，尤其是受枢机院掌控的圣殿骑士团，他们都有强迫症，不喜欢不规矩的东西。”说到这里，尼克扫了几眼那林的异瞳，“所以你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你有敌意了吧？”
  那林理解了，因为他是不祥之子。虽然现在把白发染成其它颜色，但是异瞳却是改变不了的。
  这在迦南这种所谓的正义人士眼中，就是最大的恶了。
  “不过你这个头发颜色染得不错啊。”尼克拍了拍那林的脑袋，“一开始我都没敢肯定是不是你，还是看到你在武试上用的招数，才知道真是你小子。听说你现在还是佣兵团长？”
  知道了尼克就是老酒鬼以后，那林之前对他的距离感减少了大半，“那是我和恩维一起开的，不过所有事都交给了恩维打理，我只是一个挂名的团长而已。”
  尼克不相信那林仅仅做一个挂名的团长，却能把福恩圣童的名号传出来，还传得这么响亮。想到这里，他看着只差自己一个脑袋高的那林，不由得感叹道：“你变强了啊。”
  五年前，他还是那个任人践踏折辱的不祥之子，现在摇身一变，居然就成了大名鼎鼎的福恩圣童和黑鸦团长。
  这其中的努力和辛酸，也只有那林自己能体会。
  两人边走边聊，等回到教会医院的时候，已经夜阑人静，半夜三更了。
  尼克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所以也要回去睡觉了。
  “你让那两个洗洗就睡了吧，今晚不用抄了，剩下的留着明天抄吧。”尼克打了一个哈欠，“你也快回去睡觉吧。”
  走之前，尼克让那林把今晚的谈话吞到肚子里，对谁也别说。
  那林知道，只要有关于圣殿骑士团的事，背后牵扯到的人必然会很复杂。稍不小心，他就会被牵扯到，导致万劫不复。
  所以也郑重地保证不会把他们今晚的话泄露出去。
  告别尼克，那林回到病房的时候，西兰和亚瑟还在抄写骑士条约。
  见那林回来，西兰笔一扔，起身气势汹汹地就向他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质问，“那林！你老实回答我，你难道喜欢这个家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