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记住
背景色:前景色:字体:[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第92章
作者:蒹葭是草      更新:2025-04-06 12:40      字数:3716
  
  想起炮灰太子群,胤礽肃然道:“皇上亲政之初,便将河务与三藩,漕运并列,足见其重要。军国大事自有皇上做主,儿臣想为君父分忧,自然要把河务扛在肩上。”
  监国时曾经把无上权力抓在手中,却不贪恋,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康熙欣慰地喟叹一声,“噶尔丹狼子野心,沙俄虎视眈眈,朕实在分身乏术。你若是能将河务扛起来,也算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了。”
  河务费时费力费钱,远离权力中心,很少有人愿意去做,又因为费钱,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河道总督府十几年前便有了,时至今日也没起多少作用,连个浑河都搞不定,还被百姓取了诨号叫做无定河。
  如果太子肯塌下心来整治河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太子去宛平县赈灾,詹事府也跟着去了,不但跟着去了,回来之后还与太子一起草拟无定河治理方略。
  起草方略的时候,詹事府以为这份方略不过是太子对赈灾收尾,哪知道方略通过之后,太子居然走马上任,去河道总督府坐镇。
  身为储君,放着那么多军国大事不管,跑去治理河道?
  詹事府听了太子安排,当场炸锅。
  满人詹士孔郭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引经据典,当面直谏。大意是太子退出权力场,自然有人会补上去,等别人站稳脚跟,太子再想回来就难了。
  “怎么,治水为国为民,皇上还能废了我不成?”太子不以为然。
  汉人詹士,时任户部尚书陈廷敬眸光闪了闪,没说话。
  孔郭岱看了陈廷敬一眼,不管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都得把人劝住,不能让太子脑子一热胡来。
  “河务固然重要,利国利民,因何这么多年过去都没人愿意挑大梁?”
  河道总督府成立以来,与摆设无异,连无定河都治理不好,闹灾与否全看天意。
  “不是朝廷没有能人,而是能人看得清楚,治理河道费力不讨好。”
  孔郭岱苦口婆心:“差事做好了,是应该的,毕竟朝廷花了大把的银子。没做好,一旦闹灾,可是要掉脑袋!”
  如此吃力不讨好事,哪个聪明人敢去碰:“即便差事做好了,不图名利,还有可能被弹劾贪墨。”
  所以河道总督府这些年不过是一块牌匾,下面压根儿没什么人。不幸被调去人,也都钻墙盗洞想往外跑,没人愿意留下干事。
  且不说治理河道这个差事好不好做,便是河道总督府这个烂摊子想要支起来都难。
  孔郭岱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够清楚了,谁知太子根本听不进去。
  不,不是听不进去,是不想再听他说话:“我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这话听着好耳熟,孔郭岱想起来了,当年皇上力排众议决定撤藩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他又看了陈廷敬一眼,心说汉人果然狡猾,难怪更得主子欢心。
  孔郭岱在太子面前吃了瘪,转头跑到索额图身边倒苦水。
  太子成年之后,对朝政参与日深,与皇上之间的隔阂也越深,索额图看在眼中,并不觉得有什么。
  历朝历代权利更替都是这样,谁也不能幸免。
  太子继承了皇上和元后身上所有优点,避开了所有缺点,是旷古未有完美储君。被忌惮又如何,诸皇子当中无人可与太子媲美,更不要说超越了。
  索额图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太子上位之路披荆斩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万万没想到,他这边殚精竭虑,太子却想急流勇退,去治理劳什子河道。
  河务是怎么回事,不用孔郭岱说,索额图也清楚。
  不等孔郭岱说完,他已经甩着袖子赶往毓庆宫。
  狭路相逢勇者胜,眼下正是太子和大阿哥,索党和明党斗法的关键时期,太子不帮忙也就算,怎么还拖后腿?
  奈何谁劝都不好使,太子铁了心要去修河道。
  太子从前热衷政务,尤其是军国大事,被皇上问起时,每次回答都言之有物。就算没被问起,也要与詹事府商议一番,上折谈谈自己的想法。
  可大婚之后,太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再热心朝政,专爱在那些边边角角地方打转。
  比如制药。
  比如赈灾。
  制药和赈灾短期内能完成,太子感兴趣,索额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河务不一样,只无定河整治,没有三五年很难见到效果。
  无定河之后还有长江,黄河,一个比一个棘手,不是一代人能够完成的。
  皇上已过不惑之年,诸皇子陆续长大,别说远离朝堂十年八年,便是三五年都是另一番天地了。
  太子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干这种傻事?
  索额图百思不解,带着这个问题求见太子,照样碰了一鼻子灰。
  又去找陈廷敬,质问他没有尽到詹士责任,陈廷敬却道:“太子愿意治理河道,为皇上分忧,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索额图又碰了一鼻子灰,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大阿哥也听说了太子上折事,含笑对明珠说:“太子要去河道总督府坐镇,吃错药了吗?”
  索党以勋贵为核心,明党以科举为核心,索党站太子,明党站他。眼下两边正在为剿灭噶尔丹激烈碰撞,互有胜负,太子不说给索党站台,反而投身到河务当中去了。
  他就是吃错了药,都不会干类似的傻事。
  与大阿哥和明党中人盲目乐观不同,明珠捋着胡须,越想越不对劲儿,总感觉哪里有坑,却苦于找不到地方。
  “这事恐怕不简单啊。”他最后盖棺定论。
  康熙很满意太子退让,却将折子留中不发。被太子明里暗里催了几次,见他真心要办这个差事,才朱批一个字“准”。
  权力是男人春。药,吃了上瘾,戒难受。
  拿到朱批之后,胤礽是笑着,可笑意不达眼底。
  用膳的时候总发愣,饭量减少到平日一半。
  暂时离开权力中心,总比被废永远离开要好,石静很想安慰他,可有些事还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河道总督府设在淮安,济宁也有一处,都不在京城。”用晚膳的时候,胤礽兴致不高,声音有些低沉。
  “我以为折子递上去,皇上怎么也要问问我,或者劝劝我,谁知只是留中不发。”
  眼中明明白白写满了落寞,声音更低了:“锋芒太显,难免会招来忌惮,可那个人是我阿玛,我心里……”
  “什么?河道总督府不在京城?”石静没穿过清朝,以为六部都在京城,与六部平齐河道总督府肯定也在京城。
  难得见到掌珠迷茫的样子,胤礽心里怅然若失顿时消散一半,笑道:“是啊,河道总督府,顾名思义,自然应该设在河流密集之地,或者水灾频发之处,才好就近治理。”
  他耐心给石静解惑:“京城周边才有几条河,遭过几次灾,河道总督府怎么可能设在这里。”
  石静以手扶额,千算万算,把这条给算漏。
  她忧心忡忡地望着胤礽:“你自请坐镇河道总督府,我怎么办?”
  “我离开了,总要有人在皇上跟前尽孝。”
  胤礽给石静盛汤:“你自然是留在宫里,替我尽孝了。”
  皇上两次南巡都经过济宁和淮安,视察河道。胤礽跟着去过这两处,不管环境还是居住条件,都与京城天差地别。
  他自己可以受苦,但不想掌珠跟着自己受苦。
  济宁在山东西南边,处在鲁苏豫皖四省交界,离京城不算近。淮安在江苏中部,地处长江三角洲,离京城就更远了。
  胤礽被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天知道多久能回来一趟,她找谁生孩子去?
  “你去那么远,我想你怎么办?”于是她换了一种说法。
  胤礽被这种说法取悦到,但还想逗逗她:“事已至此,我能怎么办呢?”
  石静眼珠一转,给他出主意:“你想办法把河道总督府迁到京城不就行了?”
  这个想法很大胆,实施起来困难不说,两边奔波也很辛苦。
  谁知胤礽举重若轻:“你把鸡汤喝了,我来想办法。”
  “真能搬到京城来吗?”石静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胤礽又把汤碗朝她那边推了推:“不然呢,咱们聚少离多,怎么给皇上生嫡长孙?”
  事实证明,嫡长孙诱惑力远远超过了皇上现阶段对胤礽忌惮,康熙朝河道总督府一直在济宁和淮安两地打转,终于也有进京一天了。
  总督府进京,济宁和淮安两地衙门仍在,胤礽分出一半精神用于治理河道,比从前更忙。
  他没有治理河道经验,只能一边干一边学,先从治理京城的无定河开始。
  专业技术人员最头疼的是什么,是领导不在行,外行指挥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