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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作者:积丘山      更新:2025-04-06 12:31      字数:3691
  
  那日越夫人当众发话,要秦氏给雪姨娘请大夫治病,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自雪姨娘失子又出言顶撞后,他劈头给了她一巴掌,许久不曾去看过,冷眼看着院里众人明里暗里踩她一脚,连饭菜都越来越不像样,他也只当没瞧见。
  他在等。
  等着雪姨娘像从前一样,大闹一场之后,再主动找他,跪在他身前服软求饶。
  这次等得时间太长了,新收用的丫鬟也太缠人,缠得他都快忘了这回事儿。
  这次,越夫人的话好歹给了他一个台阶,祁承洲便拉下脸,去瞧了她一回,看她病得那样,心中着实有些懊悔。
  倒不是懊悔一时气愤打了她,而是后悔当时故意拖延,一时过了头,竟拖死了雪姨娘病重的爹娘。
  若是双亲尚在,她哪儿敢在自己跟前这般没有顾忌地使性子!
  这次,轮到她自己病了。
  祁承洲去瞧她的时候,雪姨娘病得形容憔悴,声音嘶哑,连脸色都黄了些,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人请大夫来治病。
  请来请去,胡子最长的老大夫,也说不清楚她得了什么病,一剂一剂的苦药下去,也没见好转。
  本就纤弱的一个美人儿,眼看瘦得脱了形。
  倒是那个缠人的丫鬟桃枝,正是得宠的时候,总在他身边撒娇撒痴,要金要银,要衣裳要首饰。
  他素来出手大方,对自己的女人更是阔绰。
  尤其被雪姨娘气了一场,他挺喜欢这么乖顺求宠的小妮子。
  前两日,那丫鬟又在他跟前卖乖,撒娇说自己来月事时总是小肚子疼,听说三爷院里的丫鬟找大夫配了药,吃了极好,求二爷也给自己寻几附药来。
  祁承洲随口答应了,心里又想起了病重的雪姨娘。
  妇人病难遇见好大夫,若是那大夫果真医术了得,正好也给她瞧瞧。
  他给小厮发了话,很快得了回信,得知是位走街串巷的女医,也是祁怀璟身边小厮立冬的媳妇。
  他得了消息,一时又有些犹豫。
  往日请来的坐堂大夫,胡子一把比一把白,尚且说不清楚什么病症,一个走街的小女医,又是家里下人的媳妇,能看得好什么病!
  眼看雪姨娘一日比一日病重,他顾不得铺子里事忙,一连几日早早回家,只怕她一时熬不过,若真活不成,自己好歹也看她最后一眼。
  他自认时时风流,也自认处处有情。
  今日刚到二门处,他迎头瞧见了梧桐院的白露,领着一个穿袍儿的人往外走,打眼一瞧,像是个脸生的小厮。
  他是在风月场中厮混惯了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再一眼,就瞧出那人是个年轻姑娘,正留意时,忽然想起来小厮的回话。
  想来,这就是那位姓冯的走街女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之前虽因犹豫没让人去请,今日顶头遇见,也停了步子,顺嘴问了一句。
  “这位是……冯大夫?”
  白露替冯溪答了话,应声称是。
  祁承洲袖着手,拿眼睨了一睨,见她打扮古怪,又带着个古怪的箱子,倒是另眼相待。
  俗话说,怪病自有怪医磨。
  说不定歪打正着,真有两把刷子。
  “我家中正好有位病人,冯大夫若得空,能否去瞧一瞧?”
  这次,白露还没来得及回话,冯溪就点了头。
  “好啊。”
  梧桐院内,沈棠得了白露传回来的话,听说冯溪已经被祁承洲请去了鸣芳院,立刻起了身。
  祁家大宅里的门道,祁怀璟若算是懂十分,沈棠自认瞧出了六七分。
  而冯溪这种看病都不知道多收钱的率真性子,只怕连一分也没有。
  第68章 脾胃不和
  北风料峭,鸣芳馆的西厢房刚添了炭火,满室氤氲的暖香,冲淡了浓浓的药味儿。
  祁承洲进了门,正命人给冯大夫上茶,忽然听丫鬟说三奶奶过来了,倒是有些惊讶。
  “快请进。表……弟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沈棠很少遇见祁承洲,每次来鸣芳馆,也都只去秦氏的正房,这次径自来了西厢,也是事急从权。
  好在祁承洲从前是她的二表哥,两人也相识多年,虽说成了一家人反而见得少了,可说起话来,也不算生分。
  “二哥哥,冯大夫是我请来的客人。家里客人还没走,我这做东道主的,自然要相陪。”
  “哈哈……快坐,给三奶奶上茶。”
  祁承洲笑着让座,心中暗道,不愧是读过书的官家小姐……事儿真多。
  冯溪见她也过来了,也站起身,将语未语时,沈棠略一摆手,让她安心坐着。
  等祁承洲去了内室瞧雪姨娘,沈棠才朝她使了个眼色,借着喝茶,凑近了些,低声叮嘱。
  “这院儿事多。你看病便看病,千万别说因果,若问起来龙去脉,一定要说得含糊些……”
  一语未了,门帘子一动,秦姜云也过来了。
  她穿着松花缎灰鼠袄,戴着翡翠绿抹额,瞧着面上气色不大好,但妆容严整,依旧满脸含笑。
  “弟妹来了,是我失礼,未曾出来迎客。”
  沈棠忙放下茶杯,起了身,笑着上前携了秦氏的手。
  “嫂嫂还病着,怎么起来了?我不过是陪着家中的客人过来坐坐,等会儿就去瞧你,你倒先来了。”
  沈棠上次帮着雪姨娘说了一句话,虽然看似无心,到底也挡了秦氏的路,这会儿又径自到了西厢房,只怕秦氏疑心,她得提前把话说清楚,划清界限。
  秦氏扫了一眼冯溪,略点了点头,又亲亲热热地拉着沈棠的手,一起坐下说话。
  “什么病不病的,小毛病罢了,瞧什么!
  自打越夫人发了话,秦氏接连躺了好几日,一是气恼,二是推脱,对外只说是身子不舒坦,懒得看自家汉子给狐媚子献殷勤。
  众人都知她是装病,各自心知肚明,都不说破。
  方才,她听丫鬟来报,说二爷又请了大夫去西厢房,还在咬牙暗骂那负心贼。
  这边还没骂完,丫鬟又过来说,东院的三奶奶也来了,二爷请她过去待客。
  秦氏闻言一愣,本来最不愿进这西厢房,又不得不换衣服梳妆,打起精神过来应付沈棠。
  她是正房奶奶,再怎么恨自家负心的汉子,该她出面的场合,一个也不会落。
  这是她为人正室的雅量,也是祁承洲最爱重她的地方。
  这边,沈棠妯娌俩一来一往地客套,冯溪也没闲着。
  她头一次到祁家梧桐苑之外的地方,一边打量众人的神色,一边琢磨着沈棠递过来的悄悄话。
  莫说因果,含糊些。
  可看病一事,最重前因后果,这怎么含糊啊?
  她正琢磨着,内室又有丫鬟来请。
  “二奶奶,姨娘已经起了身,请大夫进去把脉。”
  秦氏脸上没甚起伏,只点了点头,便低了头喝茶。
  冯溪是女医,没甚顾忌,径自进了内室,走到了卧床前,给奄奄一息的雪姨娘把脉。
  倒是祁承洲踱步走了出来,让秦氏陪着弟妹去里面坐,自己留在外堂,坐等大夫的回话。
  一时安静。
  良久,冯溪给雪姨娘把了脉,看了舌苔,又细细盘问了身边的丫鬟,听完了她自有孕后又小产至今的病症,心中隐约有了成算。
  她觉得,这场病,根源在于饮食。
  “你们还记不记得,病人发作之前,都用了哪些饭菜?”
  这话许多大夫都问过,丫鬟们倒背如流,来来回回又盘了一遍,冯溪也和从前的大夫一样,听不出来什么问题。
  可冯溪不光问饭菜,又问了喝的茶,用的药,吃过的点心果子……一样一样问下来,都没什么问题。
  然后,冯溪又开始满院子转悠。
  她先去了炖药的小屋,看了看丫鬟们从前用过的药罐子,又去了小厨房,查看储水的水缸,切菜的砧板,又跑到房前屋后,在所有的犄角旮旯处都溜了一圈儿……
  一无所获。
  直到她在西厢廊下的窗户缝里,找到小半根翠绿的羽毛。
  “你家姨娘养过鸟儿?养了哪些?什么时候养的?养了多久?”
  丫鬟点了头,一一答了话。
  “平时都喂鸟儿什么吃食?”
  “姨娘对鸟儿们疼得很,总是喂最好的鸟食,小米松子葵花籽……又怕鸟儿吃絮了,让人买来新鲜的鱼虾螺蛳,每日清早都……”
  冯溪打断了她。
  “螺蛳?什么样的螺蛳?”
  “就是寻常的田螺……”
  “有红色的吗?”
  丫鬟想了一想,“应该没有吧,都是青灰色的田螺。”
  另一个丫鬟插嘴道:“有,倒不多,我就见过一两个,红艳艳的,姨娘见了只说先挑出来放一边,别给鸟儿吃。”
  鸣芳馆来过这么多大夫,祁承洲头一次见过冯溪这样的做派,见她扯来扯去扯不到正题上,心里便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