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作者:
积丘山 更新:2025-04-06 12:30 字数:3667
好在,白露自幼便是商户家的丫鬟,又一直在院里打理事情,虽然字认不全,却很是通晓账上的事理,经常帮她答疑解惑。
沈棠不禁感慨万千——果真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不过,管家、算账虽然难,毕竟有人教,可琢磨自家夫君的脾性,只能她自己上了。
之前,沈棠一直觉得自己和他相识多年,算是知根知底。
往年,她看着三表哥祁怀璟,就是像是在看一幅画上的人——譬如爹爹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竹中君子图,丰神俊朗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如今,他从画中人,变成了自己的枕边人。
她才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他……可他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想起这事来,就忍不住打冷战。
他这个人不太好懂,可再怎么难懂的人,让沈棠这么明里暗里,日里夜里用心琢磨,也慢慢琢磨出来门道了。
祁怀璟这个人,很是娇气。
第一便是挑食。
他常外出,若是在家用饭,就提前传话回来,让沈棠帮他点菜。
每次接了这个活计,沈棠都默默感慨——这人,真难养活啊!
祁三爷的挑食,说简单也简单,说繁琐……也真够繁琐的!
他不吃混着做的吃食。
比如各种带馅的饺子包子馄饨馅饼丸子点心,很多食材掺着做的炒菜,黏黏糊糊的乱炖菜……
他说:“恶心。”
他也不吃囫囵个的吃食。
比如,整只的鸡鸭鱼肉大肥鹅,整个的鸡腿鸭腿猪肘子,整个的桃子杏子大鸭梨……
他说:“粗俗。”
他只吃,割得端端正正的肉,炒得清清爽爽的菜,切得整整齐齐的新鲜果子。
好在能喝汤,当然,必须是看起来澄澈干净,没有一点儿碎料儿的汤。
……
刚开始,沈棠有些同情越夫人——这么挑食的孩子,她是怎么养大的?
后来,她又有些莫名的紧张——以后自己生的孩子,不会也像他这么挑食吧!
第二便是挑衣服。
他这么个大男人,穿个衣服,也挺让人头疼的。
他不穿熏过香的衣服,嫌弃那香闻着呛鼻子。
可他……也不穿没香气的衣服,说太寡淡。
多年来,下人们总是采集各色新鲜的干花香草,洗净晒干后,用纱布装了,再一层层放进三爷的衣箱里,好留下淡淡的草木香气。
沈棠啧啧称叹,这孩子,真是难养活啊!
她对越夫人的同情又多了一分,也为日后的自己多捏了一把汗。
不光是香气,他还对衣服的颜色很有讲究,连沈棠也没逃过他的讲究。
沈棠自幼行事低调,喜欢穿不打眼的素色衣衫,粉白,淡绿,淡丁香,浅杏黄,好让自己隐在众人之中。
可祁怀璟喜欢让她穿明艳张扬的颜色。
比如红色,银红,朱红,石榴红,胭脂红,玫瑰红……
或者黄色,杏黄,英黄,鹅黄色,牡丹黄,落霞黄……
很美。
沈棠也很喜欢,却总莫名觉得有些太扎眼了,就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她。
他有他的说法。
“自古,人靠衣装马靠鞍,先敬罗衣后敬人。你是主子,就得这么穿,才能在下人跟前显得出你的威势。”
沈棠:“……”
其实,他也是穿红色更好看,这颜色的确足够夺目,衬得上他的眉眼。
但他不常穿。
因为男子的红衣和女儿家的不同,为了不折英气,布料往往比其他颜色的衣服,更硬挺些。
他嫌硌得慌。
除了新婚时节,他依旧穿月白、烟墨、茶青诸色,倒也俊朗清隽,赏心悦目。
他也有说法。
“爷是家里出了名的霸王,横行惯了,不消用衣服来显露威势,哪怕什么都不穿,也没人敢欺负我。”
沈棠:“……”
他瞧着沈棠略有些不服气的神色,轻轻一笑,又低声在她耳边耳语。
“……就你这只小妖儿除外。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穿不穿都行……在哪儿都行……”
沈棠:“哎呀哎呀你……”
第23章 桂花栗子糕
他在祁家横行的威势,在越夫人面前最为昭著,在家中奴仆面前也不遑多让。
一日,眼看秋风渐起,金桂飘香,沈棠偶然想吃个应季的点心,就让画屏额外拿了钱,去小厨房要一份桂花栗子糕。
不一时,小厨房的丫鬟过来回话,那位管糕点的嫂子说临近中秋,厨房里的桂花蜜用的多,这会儿正巧没了,现有刚做好果馅栗子饼,问三奶奶能不能换成这个?
沈棠觉得栗子糕、栗子饼都大差不差,点了头。
祁怀璟正好在一边听见,叫住了那个传话的丫鬟。
“小厨房里是谁在管糕点?”
“回爷的话,是个新来的小媳妇,人都叫她刘家的。”
“吩咐厨房的管事婆子,让刘家的即刻收拾东西滚蛋。另找人做糕点,晚饭前送不来,让管事婆子也准备着卷铺盖走人。”
一个时辰后,沈棠如愿吃上了新鲜现做的桂花栗子糕。
但她有话要说。
“夫君啊,我觉得,栗子糕,栗子饼,味儿都差不多,又不是大事儿,没必要这么疾言厉色,动不动就让人……这话,我可以说吗?”
祁怀璟皱着眉,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要是连话都不让你说,还做什么夫妻?你是主子,你发了话,下人只有听话做事的份儿。我知道,你是素来好性儿,不肯像我这样仗势欺人,可在这个家里,你若是软弱一点,马上就有人踩着头爬上来。要给下人立起规矩,就得从头到尾都立起来。”
“可我觉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可以迁就一点点儿。”
“今儿迁就一点儿,明儿就得退让一大步。你啊,总是想诚心待人,我只怕旁人有心害你。”
因为这件事,沈棠一连琢磨了好几天,猜测祁怀璟是过惯了好日子,这才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确实。
他生来就是主子,无论是在祁家,在越家,都像是活凤凰似的。
在他眼里,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主子出了银子,奴才就要听话做事,没有什么情分不情分,迁就不迁就的。
就像因为新婚,打发走一院子用了好些年的奴仆,他觉得天经地义。
沈棠就做不到他这样。
就拿画屏来说,俩人自幼作伴长大,沈棠待她好,家里有了点心果子,总会分出一些给她尝尝。
这小姑娘心眼实,记着沈棠的好,偶尔回趟家,上了街,也用自己辛辛苦苦挣的月钱,给大小姐捎带些新鲜点心。
街上的点心做的粗糙,也太甜腻,可沈棠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
这世上诚心待她的人不多,画屏算一个。
莫说是办砸了一点子小事,就算是她和自己打上一架,沈棠不会轻易让她“卷铺盖走人”。
祁怀璟看沈棠振振有词的样子,轻笑一声。
“你啊,得亏嫁给了我。”
沈棠:“……”
一日,刚用过早饭,沈棠练完一篇账目,想起今日祁怀璟说要回家用中饭,就顺手写好了菜单子,让画屏送到小厨房去。
递了纸条,半天也没见人接。
她抬头一看,方才还在帮着研墨的画屏,不知不觉倚着桌角睡着了。
沈棠莞尔一笑,没打扰她,只顺手给她披了件衣服,自己接着看账目。
一连看了两页,画屏才悠悠地醒过来,口水都流到桌子上了。
沈棠这才笑着打趣她。
“小丫头,眼看天凉下来了,你就这般贪睡,趴在桌子上也能睡着?”
画屏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口水,接着帮小姐研墨,刚磨了两下,又开始打哈欠。
沈棠瞧着不对劲儿。
“你昨儿什么时辰睡的,忙什么事呢,怎么困成这样啊?”
在沈家时,画屏跟着沈棠睡在一间屋子里,如今到了祁家,画屏和其他丫鬟们一起睡在梧桐院的下房里。
沈棠记得自己安排画屏和一个看起来挺和气的丫鬟一起住,这会儿眼看她哈欠连天,肯定是没睡好。
画屏年纪小,刚开始只傻笑着说没什么,见沈棠连问了两遍,这才说出缘由。
“真没什么事。和我一起住的青萝姐姐爱说爱笑,晚上总拉着我一起说话,说到半夜才睡,这才困了。”
沈棠哑然失笑。
“你们就算再要好,多少话白日里说不得,非要晚上说?晚上不好好睡,白日里精神头也不好了。”
“也不是。我们一边说话,一边打络子,晚上才清净呢,白日里总有事要忙。”
沈棠一愣。
“打络子做什么?白露安排你们做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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