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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作者:积丘山      更新:2025-04-06 12:30      字数:3731
  
  祁怀璟笑着点头。
  “很好,极好看——这是你提前备好的衣饰?”
  沈棠点了点头。
  “我家太太说过,新妇进门头一日,敬茶这事儿最要紧,要端庄,要低调,恭谨谦逊,别让人挑出错儿来。”
  祁怀璟一笑,却摇了摇头。
  “你这妆扮极好,姑妈的话却不对——时间还早,你再换一套,我来挑。”
  沈棠听了这话,心中一跳,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昨晚俩人试了半天才成事,沈棠猜他之前没有房里人,可他一个男人家,怎么还会留心妇人的衣服首饰?
  这一转头,两人离得更近,祁怀璟垂头看她一眼,随即在粉颊上亲了一口。
  沈棠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伸手推开他。
  “哎呀,哎呀你……”
  边上正站着两三个小丫鬟们,都忙不迭地走开了。
  不一时,祁怀璟果真另选了衣服,挑了首饰,倚在梳妆台旁,看着她被丫鬟们打扮妥当,方才满意点头。
  然后,夫妻俩一起出门,去给越夫人敬茶。
  祁家宅院深远,从夫妻俩的梧桐苑,到越夫人居住的郁金堂,这段路要走上好一会儿。
  一路走来,三三两两路过的丫鬟、仆妇都停下步子,退到路边,躬身向两人行礼问好。
  祁怀璟习以为常。
  沈棠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祁怀璟给她选了一套大红织金百花穿蝶裙,又挑了一整副的赤金红宝头面——金簪,金钗,金步摇,正中是一支赤金攒珠正凤钗,滴红的宝珠荡在额头间,衬得她格外美艳动人。
  沈棠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金灿流光,耀眼夺目。
  美则美矣,却不是她平日惯常的做派。
  更别说,祁怀璟从出门起,就牵了她的手,一刻也没松开。
  祁家的丫鬟下人虽不敢迎头多看,可等夫妻俩走远了,就开始头抵着头窃窃私语。
  沈棠自然察觉到了。
  她忍不住想起昨日出阁前,姨妈和继母殷殷叮嘱的话里,最多的字样是——
  低调,规矩,端庄,懂事。
  这些原本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可这会儿一点儿也不低调,不规矩,不端庄,不懂事。
  沈棠趁着没人,侧头向祁怀璟说话。
  “表哥你……夫君!你能不能撒开手?我又不是头一次来你家,早就认识路,自己能走啊。”
  祁怀璟语气果断。
  “不能。”
  沈棠暗中使劲儿,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祁怀璟的劲儿更大。
  沈棠挣脱不开,又压低了声音。
  “咱们这样……叫人看见了,多不好啊!你先放开手好不好,放开放开……”
  祁怀璟见沈棠又要挣扎,当真松开了手。
  沈棠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祁怀璟又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把人搂进自己怀里,继续往前走。
  “那就这样吧。”
  “哎哎哎你……你放开我!咱们还是……还是牵着手吧。”
  她昨日还是沈家的大小姐,在街坊四邻出了名的端庄懂事、通情达礼。
  从小到大,没给家里丢过一点儿人。
  今儿算全丢完了。
  祁怀璟轻笑一声,就依了她的话。
  ……
  郁金堂中,越夫人今儿天没亮就醒了,祁怀璟给沈棠挑衣服首饰的时候,她也在琢磨今日的装扮。
  孙嬷嬷开了两个大柜子,拿出来一摞摞锦绣衣裳,一一取出来,放在越夫人身上比划给她看。
  没一件能让她满意的。
  “这件过时了,那个太寒酸,这个嘛……这也太老气了!”
  越夫人面皮白净,保养得宜,自觉除了腰肢丰满些,和年轻时没两样。
  一个丫鬟又捧来一件金红色撒花彩绣裙。
  “太太瞧瞧这件,这颜色喜庆,衬得住您的好气色。”
  越夫人在身上比了比,明艳又显眼,确实是她年轻时喜欢的颜色。
  “嗯,这件还不错。”
  孙嬷嬷瞧着那打眼的颜色,皱了皱眉,递过来一件秋香色银丝暗纹裙。
  “太太瞧瞧这件,又端庄又贵气,更符合您的身份呢!”
  越夫人瞧了一瞧,就皱了眉。
  “又是这么老气的颜色!”
  孙嬷嬷像往常一样,赔着笑脸儿,花心思哄她。
  “太太看着这么年轻,自然嫌衣服老气!可三爷都快二十岁了,又成了家,娶了妻,您这为娘的,就得穿这样式的衣服,才有当婆婆的体面呐!”
  越夫人素日最疼祁怀璟,听了这话,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把两件衣服放在一起比了又比,左看右看,勉强点了头。
  “就这秋香色吧——再怎么显年轻,也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新媳妇咯!”
  孙嬷嬷听见自家太太和儿媳争风吃醋的酸话,差一点没笑出声,又一次在心里默默感慨,自家太太人到中年,还是这么——
  任性!
  第6章 任性的越夫人
  越夫人的任性,离不开她这一生的好时运。
  越老爷子年轻时是西北小城里的货郎,成家后生儿育女,又偶然撞见好时运,成了京中小有名气的富贵商户。
  越夫人便是他的女儿。
  她在富贵乡里快快活活长到十六岁,一眼相中了来家做客的祁家大爷,满心要嫁他为妻。
  越老爷子也中意这个年轻俊后生,却嫌祁家离京城远,产业也远不如越家,可拗不过女儿千百个愿意,还是置办了十里红妆,把女儿下嫁到了广陵城。
  祁家虽然世代经商,可家族庞杂,干强枝弱,旁支各家不过温饱而已,只有长房算得上富贵体面。
  祁家大郎是长房嫡子,下头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皆是庶出,也不及他精明能干。
  因此,越夫人一进门就是嫡长媳,要富贵有富贵,要体面有体面,全家上上下下都要高看一眼。
  更何况,越夫人还是从京城低嫁来的千金大小姐!
  无论是公婆、妯娌还是小姑子,都不敢招惹她一星半点,就连自家夫君,也处处忍让,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她。
  快活啊,这日子真是快活!
  ……直到她的头生孩子,夭折了。
  那孩子胎里不足,生来就有弱症,从满月起,就请大夫看病抓药,花出去的银子像流水一样,都能打成一个比他还胖的银娃娃。
  饶是如此,这孩子还是没满周岁,就断了气。
  越夫人的顺遂人生,头一遭受了风波,就是这等致命的痛击。
  她抱着孩儿把眼泪都哭干了,也没能把他哭回来。
  祁老爷也伤心了好一阵儿,直到越夫人有孕时赏他的小妾又诞下了次子祁承洲,才略略开解些。
  可越夫人,根本开解不了一点儿!
  夫妻俩相看两相厌,整天砸杯子摔碗,吵吵闹闹了好些日子,直到几年后又有了祁怀璟,越夫人才觉得生活有了些滋味儿。
  俗话说,刺猬看孩儿,越看越光,黄鼠狼看孩儿,越看越香。
  祁怀璟不光是越夫人的亲生儿子,还是越夫人没了头生子后,失而复得的宝贝孩儿。
  越夫人看他,简直是眼冒精光。
  自打这孩子落地起,在她眼中就跟天上掉下来的活凤凰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千般娇养,百般呵护。
  祁老爷眼看她对孩子宠溺无度,颇有微辞,说男孩子不该这么娇养,怕长大了不成器。
  越夫人只求儿子平安长大,不求他成不成器。
  为此,越夫人和祁老爷大吵一架,她一怒之下,带着不到两岁的祁怀璟北上京城,回了娘家,一住就是多年。
  后来,广陵城偶发时疫,祁老爷和生了庶子的周姨娘接连病逝,只剩刚成人的祁承洲孤身撑着家业。
  祁家后宅也只剩下一位姓罗的姨娘,带着刚会走路的小妹祁幼兰,勉强帮着打理家事。
  祁承洲才十六七岁,两个叔叔见他年纪小,家业大,又是庶出,不免起了趁火打劫的黑心,鼓动族中众人,嚷嚷着要重分家产。
  祁承洲刚失了双亲,却很有些少年胆气,眼看叔叔们气势汹汹,想白白吞下爹爹辛苦经营的偌大家业,他怎么能甘心!
  他设计避开族人眼目,连夜北上京城,跪在越家大门口,身穿一身重孝,抱着爹爹灵位,放声痛哭,恳请嫡母幼弟归家,主理祁家产业。
  越老爷子深明大义,想着女儿姑爷不曾和离,再怎么置气,怀璟也是祁家的孩子,而今姑爷英年早逝,于情于理,他们娘俩都应该回去。
  就这么着,越夫人带着祁怀璟,又一次回了广陵城。
  当日,祁承洲迎了嫡母幼弟,进了爹爹的灵堂,当着亲族众人的面儿,跪在灵前,指天为誓——
  嫡母在堂,幼弟为尊,他绝不相争,若有违此誓,叫他今生今世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