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马不停蹄往刑部赶去。
  等他到了刑部，刑部的小吏却说成钰公主将薛三娘带走了。
  魏让脚下一软，心中哀嚎，面上却端的稳妥，“可知公主带犯人去了何处？”
  刑部小吏回道：“某听公主对随从说回公主府。”
  魏让心中犹如万马奔腾，公主将薛三娘带回公主府，这……公主该不会直接要了人性命罢？
  魏让很快便作出决定，一面让人回宫禀了庄良娣，自己则往公主府赶去。
  今日陆临告假在家，他几番求见成钰，成钰却对他置之不理。
  方才公主身边的女官忽地来请他前去正厅，只说公主请驸马去见一位旧人。
  陆临并不知内情，满腹疑窦，随女官去了正厅。
  成钰一早骑马出府，眼下并未更衣，仍是穿着一身宝蓝色胡服。
  因她面上冷然，更有几人飒爽英气。
  反观薛三娘在马上一阵颠簸，发髻和衣裙已然揉作了一团。
  偏她性子倔，即便被公主气势汹汹地带回公主府，她也始终扬着脖颈。
  此时殿外宫女高声道：“殿下，驸马来了。”
  “让他进来。”
  正厅外的宫女便将手一放，做了个请陆临进去的手势。
  陆临迈步进殿，他的视线在成钰身上打转，见她并不看自己，心中遂升起不可名状的痛意。
  陆临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守礼端正的君子，纵使他们夫妇一体，他见了公主的面总是先要作一揖，以示自己对公主的尊敬。
  可他一直如此，却让成钰觉得二人生分。
  成钰并不拿正眼瞧他，眼尾余光瞥见陆临动作，面上愈发显得冷淡。
  薛意桐却在陆临进来之初便直直盯着他看。
  待陆临注意到她，二人视线交汇，薛意桐眸中不由自主流下两行泪来。
  成钰见陆临面上闪过错愕的神情，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心却还是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驸马既见了三娘，何不作声？”成钰面上带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陆临拧着眉道，似有不解。
  成钰握着马鞭站起了身，她径直走到薛意桐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地的女子，倏地又将眸光转到陆临身上，道：“你可知她对本宫做了甚么？”
  陆临略带探究地望着她二人。
  在触到薛意桐面上得意又挑衅神情时，他心中忽的升起一个可怖的猜测。
  因内心的恐惧与排斥，这个念头随即被他否决了。
  “听闻小齐将军一直爱慕殿下，我不过是成人之美。”
  “贱婢——”苏如忽的上前给了薛意桐一巴掌，“殿下不叫回话，何以轮到你插言？”
  苏如本就悔恨前日她未随成钰去端王府赴喜宴，如今下药害公主之人便在眼前，故而这一掌又重又急，直打得薛意桐眼冒金星，面颊当即起了五道红痕。
  陆临闻此言，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愣怔地盯着薛意桐，眼底浮现了微不可察的杀意。
  成钰面上一凛，便扭头对陆临道：“她已认罪，此番，驸马可还要替她求情？”
  “臣，不敢。”
  成钰失望地看了陆临一眼，转身回了椅坐上。
  她只需要他的一句安慰之言，他却从来不会懂。
  她见薛意桐哭得似梨花带雨，不知他心底可有怜意？
  若今日陆临胆敢为薛意桐求情，她会即刻命人将二人捉起来。
  “那依驸马看，薛三娘该判何罪？”
  陆临不假思索：“谋害公主者，杀之。”
  成钰并薛意桐皆看向他，二人的神情又各不相同。
  成钰尽管还是冷着脸，神情却已不似方才那般肃穆。
  薛意桐却用满含泪水的眼睛看着陆临，似不可置信。
  “好，驸马说得好。如此，你可还有不服？”成钰看向她。
  薛意桐死死盯着陆临，轻笑起来：“死便死，纵使死了，我也要做你们心头的一根刺！”
  霎时殿内传来薛意桐如鬼魅般的声音：“陆临哥哥，我都听见了，我听见那日你的妻子在另一个男子身。下婉转承。欢，她是欢喜的，她是欢喜的，哈哈——”
  不待成钰开口，苏如已上手将薛意桐鼻口堵上。
  殿内静了下来。
  陆临胸口似有千斤重物压着，直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艰难地望着成钰，只见她面色惨白。
  陆临闭了闭眼，伸手想要与她近一些，却被成钰抬手拍开了。
  “滚！都给我滚！”成钰闭眼说道。
  苏如给殿外站着的婢女使了一个眼色。
  当即两名婢女便上前粗鲁地压着薛意桐退下。
  “殿下。”陆临想告诉她不要听，不要想。
  却不想下一秒他便听见自己心口撕裂开的声音。
  因为成钰开口道：“陆临，我们和离。”
  陆临愣了一瞬，怎么也想不到成钰会
  说出这句话。
  心口当即变得酸酸涨涨。
  “不——”陆临脱口而出，不带一丝犹豫。
  他没想过和离，从来没有。
  陆临斟酌要如何开口才能说服公主。
  不介意吗？他当然介意。
  可是她是他的妻，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成钰却似打定主意：“本宫与你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陆临顾不上礼节，只固执地反驳道：“臣与殿下的婚事是圣上下旨，若要和离，也应当由圣上下达旨意。”
  “你在逼本宫？”
  “臣不敢。”陆临毕恭毕敬。
  第91章
  逃脱殿下可是有甚烦心事？
  这几个月京中发生了不少事，当大家意识到秋天来临时，京中已落了两场秋雨。
  近来京城百姓津津乐道两桩事。
  一是当今圣上亲征东冀国，率兵上阵杀敌，如今已拿下东冀国三座城池。
  东冀节节败退，且东冀国君是大祁叛臣一事在东冀传扬开，国中裴袁两族欲合力推举新君。
  东冀国大乱，大祁京中的百姓只等圣上班师回朝。
  第二桩则是成钰公主与驸马陆临和离一事。
  又因成钰身居后宫，而驸马依旧如往常一般上朝，当值。
  众人猜不透二人之间究竟是何情形。
  不过有一桩事大家倒是知晓，这小齐将军如今往宫中跑的次数愈发多了。以至太子殿下独对他下令，每月只准他入宫三回。
  今日齐晋良又早早等在永福门口。
  前朝到后宫要经过三道宫门，而永福门外臣无旨不得入内。
  齐晋良大约等了半个时辰，永福门里走出了位小内监，他见齐晋良作了一揖道：“公主说不见将军，还请将军早些出宫罢。”
  齐晋良并不意外，性子磨了这些时日，他听罢面上甚是称得上平和。
  齐晋良将手上一个食盒递了进去道：“这是木春斋的点心，你们公主最爱吃，你提了进去。”
  那小内监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奴婢不敢接，上回奴婢提了食盒进去，公主不但生气，还将奴婢责罚一通。”那小内监摆着手，不敢要。
  齐晋良面上露出强硬之态，“万一这回公主想吃了呢？你尽管放心，本将军保你不死。”
  小内监状似惶恐，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齐晋良见他肯收这才缓了脸色，又问：“近来公主如何？今日做了甚么？”
  那小内监道：“近来公主常去宜秋宫寻庄良娣。今日听闻公主和良娣要去摘桂花，酿桂花酒呢。”
  齐晋良有些意外，成钰竟还会酿酒呢！
  旋即心底又有些失落，也不知他这辈子能不能吃上一口她亲酿的酒。
  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你，届时替本将军偷壶她酿的桂花酒来。”
  “啊？”小内监头摇得似拨浪鼓，“奴婢不敢。”
  齐晋良将眼睛一瞪，小内监又有些瑟缩。
  齐晋良对他挥挥手，“去罢，你快将这点心送去，本将军这便回了。”
  “是。”小内监恭恭敬敬回了，便往永福门内跑去。
  小内监一路提着食盒到了宜秋宫门前。
  宜秋宫的宫婢见他提着食盒进来，不由打趣：“可是小齐将军又送了糕点进宫？”
  那内监点了点头，几名宫女便都笑，其中一人道：“公主与良娣在后院摘桂花呢，你且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小内监颔首，“有劳姐姐。”说罢提着食盒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宜秋宫后院几株桂花树上桂花开得极为茂密，远远看去，只觉这几株桂花树是几颗金色的圆球。
  宫婢稳步走了过来，给二人福了一礼道：“公主，良娣，月华殿的常内侍在外求见。”
  二人正坐树下石凳上挑拣桂花。
  庄姝听到宫婢的通传，不由抬眸看了眼成钰。见她面上并未显露厌烦之色，便说：“让他过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