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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25
  可这样的消息动摇军心,实在是叫秦将军父子都大为光火,处置一批说闲话的,却不敢说还有多少把疑问与动摇藏在心里面。
  这些年,此地兵卒大都是周边出身,倒给了秦家更多的便利与安全......只是消息怎么会在这时传开?
  秦将军当然不觉得自己是乱臣贼子,他有正统皇帝的敕令,真正不尊皇命的另有人在!
  可即便心中怀着这样的笃定,面对这一片不知暗处深浅的巢湖,秦将军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林言到淮越任职先头看是要叫他在苦地方受累,可这时候看,却反而像太上皇一派顺势而为。反倒是他们当初以为高枕无忧,放松警惕,却忘了淮越也是北上的道路之一......
  他那小儿子显然还记得旧日友情,这一段时间频频失态——
  此时外面昏黄已散,那一段奇异的天象消失不见,这会又褪作见惯了的青白。人影遮住帐门边角的白光,犹犹豫豫割去一角,帐子里乍明乍暗,亲兵退下,秦将军还在回味那句求见。
  有吵嚷声,其中一个正是让秦将军心烦的小儿子。这声音在营帐外止息,再进来的除了秦家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却当真是‘许久不见’。
  “世子。”
  南地的高树最不稀罕,却怪道沈朝晖也在这里拔高一截。他本就是过分长的脸,这会却好像和脖子一边宽,整个人竖条条站在那里,叫旁人看了也说不出‘清减’的寒暄。
  林言想来无意额外插手刁难,但这一位显然还怀着旧日的仇怨。秦将军这般想着,没说话,只在自己也无意的时候惦念起旧日叔侄情,替林言流露出些轻蔑。
  但这份情绪较之小儿子显然微不足道,秦将军呵斥了秦向涛,又转向沈朝晖道:“早闻世子在南疆,却不知怎么忽然到了南地来?”
  有意无意,秦将军又道:“这边开战,刀剑无眼,世子若是有个好歹,本将只怕无法跟王爷王妃交代。”
  “这时候说‘世子’?大可不必。”沈朝晖咬住后牙,他下颚的边角因此过分突出来。但他也确实因为秦将军提到的‘王爷、王妃’眼神一软,这不当是什么好兆头,因为紧接着,他再看过来的眼神比方才还森冷些。
  “我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他开门见山,也不需要秦将军多试探:“皇上传我密令,我正是因此而来。”
  “当真如此?”秦将军蹙眉,暗道事出有因,不然不至于招揽这样的......
  这样的?可若是要对付林言,这前世子沈朝晖确实是一枚好棋子——他到底还是宗亲,又是同父的兄弟。
  “你若不信,我便拿密令展示与你。”沈朝晖脸上没什么表情,自己也化作南地的密林。只是那双眼睛却与过去大不一样,森冷粘腻,说话也像毒舌吐信。
  他说要证明,便真的拿出证明。浑不在意的样子不像得到什么重任,反而愈发像是要不计后果地给谁致命一击,以至于皇上的指令也是陪衬。
  秦将军看过密令,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悉,只是却因为沈朝晖的态度,暗自在心里提高一层警惕。
  “你预备如何?”
  沈朝晖没有急着回答,阴恻恻地回头朝秦向涛看去。这副样子又激起秦向涛的一番火气,只是父亲哥哥在旁,他只好按耐着,勉强道:“你难道是怕我通风报信?”
  “谁知道呢?”沈朝晖不知是用哪里笑的——鼻子耳朵胸腔喉咙,那声音反正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
  这样的声音叫秦向涛觉得自己好像也披上一层苔藓,他皱起脸,强忍着不适道:“这边是我父兄,你若猜疑,我出去便是。”
  “那你就听着——”还是那不知道怎么发出来的笑,沈朝晖几乎把自己变成一座安葬仇恨的碑,碑面上刻着林言的名姓。这份恩怨如今更殃及秦向涛 ,这不速之客恶心够了‘林言的旧友’,终于慢条斯理说起自己的用处。
  越是听,秦向涛的脸色就越难看。
  “我好歹也遵从太上皇一段时间,只可惜不如林言能干。既然这样,我总也要为自己考虑,另择明主,也给自己挣些好日子回来。”后半句不论几层假意的,前半句的怨毒却是真上加真。淮安王从前便在太上皇一朝交了兵权,他府上的世子遵从太上皇再正常不过。
  这甚至是早期他看不顺眼秦向涛的根源。
  至于现在......
  “林言不会真的依照太上皇的命令行事,甚至他那个师兄,他们两个这会都有抗命的嫌疑。”沈朝晖瞥一眼秦向涛,其中的警告不言自明。秦将军却也因为他的话皱起眉,过了半响,在秦向涛的注视中,秦将军的眉毛慢慢舒展开。
  “过不许久,皇上就会招我回京。”沈朝晖慢悠悠的声音更叫秦向涛的拳头攥作一团,可沈朝晖还没有息声的打算:“那个姓方的将军如何,暂且说不清楚,但是把水搅混,不怕他那边溅不上泥点......”
  “我回去时还要经过淮越,倒很难得跟他再见一面。”沈朝晖扭头,目光扎在秦向涛的拳头上,反而凑得更近些:“你呢?少将军,你有没有口信要跟老朋友带?”
  第195章
  当如此四通八达
  吵嚷着,无论怎么不肯放松。张二从来自诩体面公正,这会被抓着衣襟,挣脱不开又开不了口。
  他一张脸如猪肝般紫红,强退几步想回到车上逃走,又被人强扯回来要‘公正’。
  淮越张老板的‘贴心人’好像被无形中笼进一个箩筐,那笑眯眯的沈大人端起来,一挥一扬,尽数跌死在地上,成全了来年肥沃的土壤。
  但方才怎么说?这些都是张老板的贴心人,怎么张老板这边却没什么损伤?
  逃走的暂且不知,留下的大小铺子照常经营,张二爷依旧端着文人架子四处晃荡。
  这光景下,他‘愤而休妻’都像是一层金蝉脱壳的伎俩。
  即便官府正名也是叫人将信将疑,这会被扯住的张二欲哭无泪,只好嚷嚷他是真的遭了不贤之妻的灾殃。
  只是灾殃大小?
  张二说不清,他是真不会理帐,这许多年都觉得文人不该沾铜臭,算盘噼啪不该玷污一身清亮皮囊——至于那些赞许还是他该当,夫唱妇随就是这样的说法。
  只是如今,这‘妇’却扯着他跌了大伤。
  不太聪明的脑袋在这会隐约回过味,暗自懊悔不该急着把许忆湘赶出去,只怕父亲回来又要训斥他。可许忆湘没有回她娘家,不知怎么却被州牧夫人接纳,这一段时间都住在州牧官邸——旁的不好说,只一些从前不显山露水的铺子忽然起了大阵仗。
  张家把持的那些工匠也忘恩负义。
  张二这样想着,领子已经被揪得变了形。他想整理而不得,更深恨这伙人的市侩粗鄙。可不容他流露更多轻视,刺啦一声,扯破的襟口反叫他先做了众人眼前的笑柄。
  这叫什么事?
  那些不通晓文墨的听不懂他的解释,仿佛说多错多,连带自家那些工匠的不老实都成了有远见。
  张二被从地上半扶半搀着起来,嘟囔着叫人去端茶来,去一去眼前这几位的火。他仍觉得冤枉,打心底觉得自家根底干净,这会属实是无妄之灾。
  这份自觉冤屈乃是搅动白水的一匙糖底,不是招待客人用的,却叫后一个用碗误会了甜味,自觉脸上得了光。于是连心也安稳下来,以为自己仍是座上宾,不怕主人家逐客,还能冷眼看着门外人嚷嚷。
  真切把糖块化在白水里,一小盏也作了肥水,慢慢挪动着影和光。许忆湘瞧着一小碗糖水发怔,手颤抖着,恐惧与茫然一应被填补。
  她就这样,她和大嫂就这样把证据交付......
  那之后,张家要落个什么下场呢?
  许忆湘不自觉打个寒噤,好像有谁憋着一口冷气在她耳后打个喷嚏。但她脸上又带着十足的庆幸——喷嚏打出来,之后便不会叫鼻子发痒,时时惦记。
  这样的喷嚏打出来,先是庆幸,继而是为难,再稍后时刻,搅动碗里的甜水,心里却生出无限期待。
  她做张家二房奶奶已经太久,顺应了怯懦依从的假面,成全了丈夫骨子里的难堪。一二三四五年,年年相同,再往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分别。
  他们会死,他们都会死。手打的巴掌和嘴打的巴掌样样记得,他们的报应是她引过来,她是报了自己的仇怨。
  一颗眼泪被粘稠的糖水包裹,许忆湘俯下身,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哭喊,离得近了,却又听到细微的笑。
  一件衣裳披上,把后颈、臂膀都遮盖。轻柔的动作好像唯恐搅扰她,许忆湘知道是谁,她的笑声低垂,捧着的糖水变得稀薄起来。
  拢着她的人声音也轻,许忆湘的笑溢出喉咙——想着这个人比她小不知道多少个春秋。
  帕子沾在眼角,许忆湘缓了半刻,反跟黛玉道:“我听说府中有紧急事,索性东西也交上去,走不脱的总也走不脱,夫人不必太顾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