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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36
  “你回去跟你爹妈说,不用把这损了的秧子当心病。”捕快抿抿嘴,冷眼在犯人脖颈处一刮:“州牧说了,这会受了害,回头要翻十倍补回来!”
  这话语中恶狠狠的落在前面五个人的耳朵里都是一抖,他们都手被绑在身后,腰上系着不间断的铁链。五个人此时无论高矮胖瘦,都一视同仁,被粗链子锁的脸色涨红。
  “怎么办?”最边上一个络腮胡子大汉低声问旁边的瘦矮个,他们现在高低错开,步子都迈不连贯。对面一众官爷的眼珠子冒火,尤其是自家田地也在这里的几个杂役,几乎要用眼睛把他们都皮肉都扯下来。
  被问到的不敢说话,一滴水顺着杂乱的头发落下来——这样的天怎么会热,可他这会站在这里一上午,实打实一身冷汗。
  再叫风一吹,不需审判,老天已经判了冰刑。
  而他的同伴仍在轻声追问,瘦矮个绷不住,颤抖着声音,也不知道是宽慰同伴,还是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的。
  “咱们是拿钱办事,说脱了也是没奈何。我听说那大人精明,要打杀的肯定是给咱们钱的。”
  杨治中是来这里‘看热闹’的。
  他其实没有理清林言的棋局,只知道无论黑子白子,在他那里都有自己的道理。昨日州牧大人接了官邸里的信,对着一众烦心事也展开眉头。
  “好了,最后一道打通了。”他扬扬字条,没有给杨治中看到意思。只是字条燃起,他老大人却舍不得收手似的,直到将要烧到手的时候才轻轻放进火盆。
  见杨治中还愣神,林言又催促:“之前叫你加紧人手,这会可能动身?”
  “一直等大人吩咐,盯他们几个晚上了。”杨治中回神,咬牙切齿地笑:“只要大人一声‘捉’,这几个地痞流氓可一个都逃不脱。”
  他这样的老实人鲜少这样外露情绪,林言轻笑,拍拍他的肩膀,只说:“等这边事情了结,回头算你一个大功。”
  “大人许诺的大功现今兑现,却实在叫下官劳心劳力又劳神。”杨治中苦笑,说来有多年读书,终于有真切为民请命的
  得意与欢喜。但夜色深沉,杨治中觉得自己好像走在夜里的河滩上搜寻,手里拿着芦苇杆扫荡,没找到遗失之物,反而惊起一片水鸭子。
  但他又埋怨不起来,因为乱飞的水鸭子带起漫天飞雪,散碎的羽毛落下,他丢失的东西正静静躺在那里。
  “何必这样灰心?我所为也不过是多知道些不可说之事,若论心意——我不诚实,你却信我,反而是我不如大人你。”
  “怎么这样说——”杨治中被这一句坦诚说得有些不自在,而林言却依旧郑重,一字一句都是出自本心。
  “话就是如此,大人实在不必谦虚。我来到这里,做了诸位的上峰,说到底终究是占了出身的便宜。即便这会所为许多,但我另有所图,大人想来也心知肚明。”林言说到这里,原本印刻出一道刻纹的眉心舒缓开,眼中的潭水却更深,荡着意料之外的叹息:“可你们依旧依从我的主意,事事配合,为的也不过是淮越......”
  “大人,大人快不要这样说,这些皆是本分——”杨治中这会深恨自己的蠢笨舌头,眼见这失落,却连一点宽慰也做不得。
  “我知是本分,但只做本分的人,在淮越更是难得。”林言无意叫这忠厚的大人为难,他收拢一腔慨叹,仍定定注视着杨大人:“我许诺为诸位请功,并非是收买人心,亦或叫你们抛家舍命——只是诸位明知我有所隐瞒,却仍处处信我,实在叫我惭愧许多。所谓请功,只权且补偿诸位所冒风险万中之一罢了。”
  “大人啊......”杨治中这会却笑出声,他的胡子被灯照作橘红,飘飘忽忽又像雾:“你这样说,可叫我更‘怕’对面是怎么个凶险了。”
  他这样说,可依旧听着林言的嘱咐。这年轻人连同他手底下的棋局都被隐在雾气里,杨治中看不懂,却笃信林言不会放任淮越陷入险地。
  他也听说过北阆的。
  昨晚的雾,今早的雾,在冬日里依旧灿烂的阳光底下消失无踪。
  杨治中看着依旧被捆绑的凡人,目光划过不细瞧根本看不出差错的田地。
  ——当年,淮越也是这样,在一片繁荣中慢慢走向死处。
  “大人,这会将他们押回去深审?”在这里出气一上午的小吏神清气爽,笑呵呵听着杨治中怎样吩咐。
  “不,先关到牢里去。”杨治中的眼睛在这五人脸上一一点过,扭头笑眯眯道:“商户挂心前面战事,后头修整。捐了一笔款子救急,大人高兴,这会没时间再见这些讨嫌的。”
  “也是活该,拿了钱,以为是买酒,谁知道是买命的呢?”
  第190章
  戏老鼠即将收束
  张老板突然离了淮越,留下的商户倒也为谁暂且主大升起一些争锋。但现如今,这些争锋通通退后,一溜烟都化作如何消解州牧的恼怒。
  没想到州牧怎么这样早发觉异样,更没奈何是人赃俱获,商户们不知道审问的结果如何,拿了钱也打探不出。但拿脚底板想也知道,州牧无论如何都要借此事严惩。叫那刁钻的家伙用来,只怕还要借题发挥呢!
  怎么会这样早发觉?但凡能撑到粮收时候事发,田里没有粮,嘴巴没饭吃,州牧再动怒也没奈何,还是要倚仗他们这些商户的粮库。
  再往后,州牧便不能跟他们端架子了。
  原本预想的美好落空,他们来不及恨得牙根痒,就被铺天盖地的忧虑铺住。
  被抓了的五人在东郊晾一上午,回来时也是一路拴着游街示众。大街小巷都是对毁秧苗一事的声讨,不知是哪里的倒霉东西就把话题引到他们这些人身上了。
  参与此事的战战兢兢,若是官府里大发雷霆反而好,怕的就是这会都不声不响不动——是在审,还是已经审完?这会府衙里想必正缺粮缺钱,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要不要这会先端着票子过去,好歹把自己撇干净?
  底下的争论口干舌燥,桌上的茶盏一滴未动,只随着拍案击桌的动作荡起阵阵波。
  而即便平和,浅褐的茶液也是不明朗的月。几乎只一个喘息,圆月做了初升的晨阳,淡金的晨阳又落回到茶杯中。
  摇摇晃晃,飘飘荡荡,茶叶作了小舟,又一眨眼,太阳少了半盅。
  “该来了。”黛玉放下茶杯,看着眼前一簇簇长起的秧苗,又想起东郊田地里遭了毁坏的,心里一阵阵的生气。
  “该来了。”林言也点头,食指敲着石桌,指肚还沾着一道残墨。
  “我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觉得高兴了。”黛玉偏过一点头,太阳正把她的发梢撩着,黑色也照耀得发金——发梢是垂弯的,又像天要明朗时的弦月。轻巧的柔和,叫人看一眼便知道马上捱到黎明,笑容发出来,心里也有点奔头。
  她撒开手,见林言还望着她,便道:“单说他们做了这种事,是应和了一早的筹谋。可他们自己坐下,一点不顾同州,又实在不能轻易容忍了。”
  “都是好好的苗子,无端受害,本就是飞来横祸。”林言想起这事也是心疼,他已经叫州下各地的官府也仔细探查,收上来结果,更知道淮越的商户是如何坐大了。
  “现今朝廷又批不下来粮食,这样的情况下,若是真叫他们一批批把秧苗坏了,地里收成大减,又没抓到典型,说不准成全他们都希望。”林言连那些人的语气都预料好了,学起来惟妙惟肖:“‘大人,我们做些小生意糊口,价高也是没奈何’。”
  “若是他们,恐怕还得再‘可怜’些。”黛玉戳戳林言的脑门:“单听言语,可就成了官府欺压良民了。”
  “知道他们的本性,用起来就更不觉得惭愧了。”林言没动,柔软的指肚按在脑门,连带把锁起的眉心也压平:“不过,他们屯粮确实多——除了这次囤的,还有往年的陈粮没有出手。等到后面收拢,不光是能解了淮越的困境,兴许还有富余支援别地。”
  “却可恨这许多年都是哄抬粮价,宁可烂在仓里,也不愿......”黛玉一句话没说完,却已经不自觉叹气。淮越的田地几乎都被采矿的毁坏,仅有的耕种几乎连自家温饱都不能满足。
  尤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田地,那些没法自家耕种又买不起粮食的人,要么上山下河,要么等着朝廷赈济。
  可赈济也不一定落到实处,林言前任的州牧已经用过一次赈济机会,不知道淮越的百姓吃了几次粮食,只知道革职抄家的时候抄出稀罕的翠珠。
  林言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填坑还田。但多年毁伤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复,最优先选了不过分挑剔生长又能换来商机的本土药苗,第二是种了粮食缓和肥土。
  淮越的商户,张老板等人以为林言要拼着这一次自给自足,却不知他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他们身后的粮库。
  若是良商,自然好声好气好言语,宁可自己吃点亏,也一定把他们安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