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作者:
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07
拋花落作山泉水,空手归九天。
回到天宫拨云看,星落山满川。”
第149章
拆关卡已至深秋
近来,淮越上下的官员或是咬牙切齿,或是啧啧称奇,最终总说出一句语气不同但字句相同的感慨。
“沈大人怎么跟个‘鬼’似的。”
前番说私访查探,这一个‘私’字就做了十成十。离得近的官员觉得沈大人难得出访,去的一定是更远的地方。离得远的又觉得路上颠簸,那沈大人一个文弱读书人,不一定这样快抵达。两方都心存侥幸,觉得不一定落到自家——
然后双双吃挂落。
也是他们倒霉......
邓别驾坐在主城府衙,大笔一挥写下惩罚,一时之间神清气爽。
这些人土皇帝坐久,真以为万事万物都随着他们心意来?虽然不知道沈大人怎么做到在一天中到两个地方,但私设关卡征收过路税,撞到沈大人弓弦上,倒霉的反正不是自己人。
这样想着,他心里觉得出一口恶气,愈发不介意叫这迟来的新官火燃得更旺。
空白文册被墨字填满,转眼间下面郡县里多了几个空缺。邓别驾乐呵呵回想着来当值时那平坦大路,外面吱吱呀呀的鸟鸣也变得婉转悦耳。那赤颈黑羽的鸟不知从前遭人嫌弃,兀自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大叫。
嘶哑的声音钻进紧闭的窗户,林言略微挪动一下身子,腰部半边被铁附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
“让您不要使这种法子,这之后可怎么走呢!”文墨没好气儿地把茶端来,林言自觉有愧,但并不后悔,只好道:“这成效不很好?你瞧瞧现今此处,咱们没漏声,那些不当有的行径也止了。”
“是止下。”另一道声音插入,柳湘莲扶着窗框站起,掀开一道缝隙瞧客栈下面的街市。他说话有些指责的意思,可见街上几张笑脸,一时又说不出。
“还不如叫你我二人不要这么巧的偶遇,我这样时时出门的人尚且累得够呛,更何况是你。”
“偶不偶遇,我都要快马疾行。既然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便总要想法子把威吓升到最大。”
“可这般也只是一时——勿怪我说话不中听,只是你出来私访,即便捉不得行踪,但州牧离府总是有风声。”
“这无妨,现下只叫他们晓得法令如山,本官也不会计较远路。”林言侧耳听着外面的热闹,看上去并不为柳湘莲的话感到苦恼。淮越沉疴旧疾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他也没抱着出来一次便叫那群人洗心革面的幻想:“只要有所忌惮,之后就容易了。”
劝导比不上威吓奏效,先叫他们知道害怕,惴惴不安的时候最容易使出昏招。
上报的奏疏已经有了回应,林言特意求了最重的一档。恰如他当时与杨治中说的‘不怕得罪谁’,这一点其他官员也渐渐清楚。明眼人皆知沈大人不会在淮越久待,但没想到他会这般大刀阔斧,不管不顾——但成效总是好的。
“我倒没料想你会到淮越来。”
“京里正乱着,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是淮越有你沈大人修桥铺路,来往的商路都通畅许多。”柳湘莲掰动一下酸痛的肩颈,扭脸又去看外面街巷的喧闹声。
林言却因为他的话一顿。
京里的消息自有人向他传递,无论是他自己留下的人手还是淮安王妃,都不会叫他缺漏一处京城的风云。
傅大人敲准时机,以陶安的冤屈做了破门砖。累世积年的豪族不是那样轻易动摇,可傅正动手,正说明顶上头也要降下雷霆。林言这般想着,那边柳湘莲半天没听到他吭声,扭过头来,冷不丁道:“陈府那位公子,似没有参与今年的秋闱。”
谦时?
“是病了,还是因为别的?”
“更多的不知,只听别人传的是因为病了。”
林言将离京时,陈谦时曾来送他。那时候其人神态正好,看去竟比从前还好上许多。这会听柳湘莲嘴里的陈府回话,林言把念头琢磨一圈,明白这应当只是托词。
他一时焦心,一时又松一口气,盖因知晓入仕从不是陈谦时的追求。
“你之后是如何打算?”
“我预备在此游赏一番。”柳湘莲见林言点头,又笑道:“你今后再有政令推行,我也好给你做个民间的‘眼线’。”
林言前一日快马疾驰,这会歇过一夜半日,总算整理好形容,端着上峰的架势过问当地政事。
前面罚得狠,过后的官员不知这‘瘟神’什么时候会游到自己地界。再不敢心存侥幸,老老实实管束,这会还有得可看。
只是再一次出现在与上一地相距甚远的地方,林言是彻底坐实了话里的那个‘鬼’。
惩罚自然要有赏衬托,林言观察这里一日半,见当地人面貌便知此处官员算得上勤勉踏实的一派,自然也不吝啬上报功劳。
几家欢喜几家愁,无论这会流传在个人口耳中的是什么名声,出门一段时间的沈大人都要回府了。
然这一次再踏入淮越主城的边界,却与一开始大不一样。
沿途的树看上去要奋发着长起来,虽然错过时令,但还是钻出来许多红棕色的叶梢。一圈圈地团在树冠上,像树长出动物的毛。这会到了落叶的时候,轮子底下的路却干净得出奇。替他们赶车的老伯说,现今但凡有的什么,都被人捡去沤地了。
“这样也好——老伯,你家中这回可分得地了?”
“这倒没有。”赶车老人说到这里,却没有一丁点遗憾的神色。他曲着一条腿,把烟枪在车轴上磕几下,笑道:“但我儿子儿媳,还有孙子,都已经去紧东边填路。等我送完这一趟,还要去跟他们帮忙嘞。”
他把旧烟灰抖落后又填起一管烟,可自个说起来的时候,又好像把那已经燃起来的烟叶子遗忘。
“那边的荒地也叫人收拾呢。”他握着缰绳,眼睛恋恋不舍地注视着东方。
“等那边收拾好,我家也能得一块地呢......”马车驶过一条坡道,老伯没动,甚至追着某一个方向扭头——林言想他一定太熟悉自己家负责的那一块地方。
“是啊,照上回的势头,想来很快就能填上。”
“我们保准比他们还快些。”赶车老伯嘿嘿笑着,发出驱马的声音。马在平摊柔软的土路上跑得更快,蹄子扬起后出现的也不是大片尘埃。路上留下车辙和马蹄的印痕交错,如阡陌,如鱼塘,伴着鸡鸣狗吠,在老伯的笑声中作了另一方村落。
林言只请老伯在能看到主城城墙的时候停下,他带着文墨站在路边,跟老伯挥手后,目送他往东边去。唇角的笑一直没有没落下,扭脸见到那熟悉的恢宏城墙,林言跟文墨招手叫他跟上。
“大人这会不觉得腰酸腿疼了?”文墨也跟着林言结结实实颠簸一段时候,这会还没缓过劲,见林言自进到城中愈发轻快,不禁揶揄。
“我只嫌还慢些。”林言却没理会这调侃,真情实感地叹一口气。到了城中不好疾行,纵使仍有车马,但速度反而比方才更慢。
不过还算有好处。
林言想起方才那老伯,自己的下巴又扬得高些。
秋日是与春不相上下的五彩斑斓,再深看才觉凋零萧索。而到了淮越这温湿的地方,越是秋深,竟越是喧腾。
时时总说细看秋景独得一份寂寞,黛玉不觉。横看成岭侧成峰,她这般品赏,却把抖擞落下的叶子也当作给厚土的礼物。
步到秋日,她不觉枯燥。周围嬉笑,也从来都是热闹。
只是独独少了她的那一个,这快乐便也有了无可奈何的空缺。
阵风来,树上叶子又落几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武扬威的弧痕,然后便以一副十足谦逊的姿态落下,被小丫头拿脚尖推到花丛底下。黛玉坐在廊下看着,眼波里的水仿佛也被这场风吹动,泛起细细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夫人——你猜是谁回来了!”
这哑迷不得章法,不光是因为来传话的声音太过惊喜,更因为话音还没落下,‘谜底’就已经自己冲进来。
披在花丛上面的几片叶子又被裹挟出来,小丫头跳着脚,一面笑,一面又拿脚尖把叶子推回去。
“我回来了!可有想我——唉,这样真好,我还怕回来见你,又要瘦削一些。”
“呿。”黛玉原见到他心里就高兴,这会眼见小丫头笑,自个又脸红一些。提起林言一点腮肉,带着他往里面走:“一回来就一迭声地说,你出去一趟,倒是更会胡说了。”
“真的——”林言拉长了调子,脚下不停,和黛玉一并去到里间。
“身上怎么还粘了草叶子?”
“我后半段弃了马匹,搭了一位老伯的车,和那山上的果子一起回来。”林言从袖子摸出三两个红黄的果子,刚采下不久的,断了的茎杆中心还带着青白:“喏,你瞧,这还是他给我尝鲜的。”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