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作者:
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64
王妃的脸色有些晦涩,很困惑般朝林言看来。
“可即便方将军身上落了贪污粮饷的罪责,又怎么会扯到你身上?”王妃听着外面的鹦鹉嘀嘀咕咕念诗,有些头疼似的,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朝林言看来:“即便你去了北阆,可到底不曾做过什么——即便在那之前也入仕日短,所谓‘做多错多’,你做的少,错处自然也难寻。”
“‘少做’难寻的是错处,‘空白’里却是等着人填补。”林言的食指捻着腰间香囊的穗带。在空白许久之后,用旧了的香囊终于得以休憩,有同一人的关怀再续上来。他不介意与王妃解释,却也在心里好奇王妃心底的一团白水汽下究竟盖着怎样的图案。
王妃觉得林言的眼神有些不同,他在从南地回来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那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很多次出现在王妃的梦里,可是每一次都不是向她看来。
这一回确实朝着她看,只是里面的情绪叫她看不穿 。
那一瞬间的复杂好像是错觉,王妃再看林言握住那枚崭新的香囊,脸上的笑容又浮现出来。
“我在当时并不曾存下这时的心思,在北阆的事都由旁的大人操持。只是偏生查粮一事我确实插手,真真假假,以此做文章倒叫人一时不好争辩清白。”想到那几个在北阆泼了向涛一身水的孩子,林言的眸色不禁一黯——他不知道那几个孩子现在如何,而当时还要照顾他们的向涛也理解了灾难的根源。
最令林言不满的是北阆一战本不必失败。
方将军的小败成就之后的胜利,在太上皇与皇上的博弈中,这场战事对他们而言都只是弃车保帅。
太上皇一定还有后手,他不会这样轻易把追随自己多年的将领这样轻易地抛开。而林言正决定以此入手,借着太上皇的‘东风’给这件事一个了断。
同一个阴谋用不了两次,只要这一次脱身,从前种种就不能再轻易威胁到他,他也能借着治水的大功彻底立在朝堂——
“不可!”王妃将杯子放在炕桌,她膝头的猫咪似受了什么惊吓,跳到地上又冲着她‘嘶哈’两声。她却没有留意这宠儿的不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林言。
“我知道你有成算,但这实在是一件险招。与虎谋皮,你并不能确保自己是以身入局,还是根本做了另一场弃车保帅中的卒子。”王妃一口气说下来,没憋着,却像真正缓过气一样,继续道:“你我早就商议好,等到世子一事结案,便由你辞了诏书,将昭昀推上前台——你答应了我,怎么能够在此时食言?”
“我并不曾食言,现在事实如此,这件事却是横在更换世子之位之前。只要世子一天还有用,皇上就一天舍不得把他换下来。”林言说到这儿,头却偏垂一些:“再则,即便我这次不幸,世子也不会继续在位置上久待——昭昀依旧会是世子,甚至不需要我推辞。”
王妃还坐在林言跟前,她没有说话,但脖颈上的筋骨过分突显出来。林言的手在半空中一次伸缩,最终落在王妃垂在桌上的袖摆。
“您不必担心,此事虽然冒险,但我不会无的放矢,还另外准备了脱身的法子,我......”
“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再多与我说反而危险。索性从前种种我也不曾帮过你什么,便如此吧,你只说这会需要我做什么——还是顾应林家姑娘?”王妃好像有点气急败坏,只是看了林言两眼又不知怎么被轻易挥散开。
她的声音在瞬间和缓下来,好像很歉疚方才的恼火一般。
“你是担心这风波殃及林家?莫要担心,我会留心安排,必要时也会接林姑娘过来——”
“这一次有些不同。”林言收回手,王妃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他方才正握着她的袖子,一时懊恼,却不得不继续听林言的托付。
“皇上要拔太上皇势力,太上皇也不会善罢甘休。但最重要的秦家不好动手,最轻易的敲打就是那些没有出众子弟为官,本身又一团凌乱的世族。”林言皱起眉,他对于荣国府的感情好坏参半,坏的居多,但在这个时候却还是有种白茫茫的失落与慨叹。
任是多少代积累的勋贵,在凡尘浪涛间仍不过沧海一粟,甚至抵不过王权下的一场谋算。
那么他呢?说有家族,却也不过双打独斗。一路走来的科举路多么辛苦,但将来史书中至多也不过‘言,中三元而拔’的短句一笔带过。
他自己尚不肯这样听凭权柄摆布,又怎么能叫黛玉与他一起生受一生?
恋惜权柄还好,若想安稳无忧,顶上总还有更位高权重的人物。
王妃不曾察觉林言这时倒感慨,她思索一下林言话里的意思,了然道:“你是担心荣、宁二府......”
用‘担心’形容却也不大准确,王妃也知林言对那边的感情并不怎么深厚。好像被这样的想法取悦到一样,王妃的唇角勾一下,又和颜悦色起来。
“好,你不必担心了。我知道时机,你只管小心自个。”她又端起茶盏,恐怕自己唇角弯得太过:“不过,你还是跟林姑娘说一声——将来若有喜事,你那份聘礼还要我操持呢。”
“是。”林言只应一声。
他早就说过了。
第123章
将入场若论心思
窦止哀现有了新的兴趣——窝在客栈大堂最角落的地方听书,来往客众,面前摆一碟瓜子就可以消磨一天光景。
但这一天,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乐趣也被他的师弟‘剥夺’了。
窦止哀进房门时被自己的脚拌了一下,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再回头朝室内望,那不速之客正坐在桌子一旁,见他进来便跟自觉吩咐那个叫文墨的。
“你上外间守着,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就来告诉我。”
那小子应一声,方方正正的脸上是方方正正的规矩。他跟窦止哀行礼后就出去,窦止哀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牙酸。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其实更想知道林言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不过是再开一间房罢了,不费事。”林言把带来的点心匣子打开,示意师兄不要拘束。
匣子的每一格里都是不同样式的果子,窦止哀捻一下,细腻的粉霜扑在指肚。他是小瞧了这个师弟,现在看来从前的‘来去无踪’反而要感谢师弟的不追究。
“我想请师兄帮我个忙。”林言开门见山,把窦止哀听一乐。
“叫我帮忙?难得,我还记着你不收我那镯子的仇呢。”
“现在师兄都能进到斐府,师父都不介意了,我还介意什么?”
“你这小子——”窦止哀哂笑,倒不为林言的话发火,反而因为自己先算计他一重多有愧疚。
这愧疚心一上来,原本装腔作势的样子就散了。一口点心下肚,清甜的滋味更把接下来的调侃堵住。
“你不会想让我替你给太上皇禀告吧?”
“师兄料事如神。”
“我若真的料事如神,这会就不会在回房时被你逮住了。”窦止哀长长呼出一口气,眉宇好歹耸出一点笑来。
“你是怎么想的?”
林言从前觉得窦师兄不考科举不入仕途,说来应当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结果现在才知道人不可貌相,他对太上皇竟是这般忠心耿耿——这应当也是他与师父决裂的根源所在,但林言此时已经无意过多探究。现下师兄与太上皇的联系反倒成了他的便利,至少在此时给他的声音一个更稳妥的途径上达天听、
可以对王妃说的话不能原模原样告诉师兄,林言更换措辞,又跟窦止哀重新说了自己的打算。
“从前看不出,你竟还是这般豁得出去的性子?”
“师兄既然这样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你先别慌。”窦止哀一摆手,扯扯嘴角:“若是师父知道,只怕要真把我打出去了。”
“师兄——”
“罢了罢了,我是不说也要说的。”窦止哀蹙眉思索半响,又问道:“你真的下定决心?这可是一桩险事——一个不好,恐怕要到监牢里走一遭。”
“但若是一切顺利......”但若是一切顺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能彻底不再受这份桎梏。
他是要借这股东风,但单从师兄的态度来看,太上皇应当也不排斥跟他‘合作’。
一对师兄弟一拍即合,窦止哀怀着复杂心绪去跟他的明主效力。林言也就此折返,隐匿踪迹后到斐府去。
斐宁的大女儿近来生病,段小夫人忧心女儿,自己也刚从月子里出来,故府里事难免抛舍些。所幸黛玉早也帮着料理过,这会一口一个‘小姑婆’又被请来长住,倒在无形中隔了荣国府的几次邀请。
现在是一个颇敏感的当口,斐夫人暗自盘算着——荣国府的姑娘开始议亲,这事在她们这些夫人间并不是什么秘密,自然也有人愿意偎靠这世代豪族。
她因为黛玉的缘故多听几句,隐约知他们家的二姑娘似乎与孙家一位议亲——斐夫人不熟悉那孙家的公子,但看着荣国府处事,却难免忧心是把女儿家的生死荣辱一股脑交给将来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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