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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28
  即使跃出水面的时候会折射出金圈。
  可是跃出水面的时候会折射出金圈......
  风生出手指,一点一点攥住手腕。黛玉并不是自己递送拜贴来到淮安王府,她是在皇上忽然发难之后才被淮安王妃邀请来。
  “言儿现在也做了值得被人弹劾的官员。”王妃的声音带着笑意,她好像真的为此感到欣喜,捻开一点梅花样的点心,蘸在唇齿间细细品尝起来。
  不遭人妒恨是庸才,林言当然不是庸才,但如果以这个标准来解释他这些年来遭遇的一切,黛玉还宁愿他做个蠢才。
  况且这怎样都不算一件应当感到高兴的事——黛玉的眼睛在王妃衣摆上扫略一刻,旋即又低下头把杯子里的茶叶吹开。
  王妃的喉咙里咳出一声笑,然后就看到眼前的姑娘隐隐蹙起一点眉心。
  这倒是很好,她的儿子喜欢的姑娘也这样心疼他。可姑娘很好,儿子现在却令她感到不满。
  被皇上派遣去‘监督’巡查水道的官员的官员很圆满地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至少以现在来看,他们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给林言带来一些麻烦。
  最严重的一些来自秦家。
  就好像林言知道秦家许多事一样,秦家也一样知道他。过去的无话不谈在这一刻化作利箭,曾经期待三人彼此以字称呼,现在却是各自远远走开。
  林言用了太上皇的剑,秦向涛的姐姐在皇上宫里面。陈家自有立足的法则,这会倒庆幸陈大人一心仰慕贤能才子,在仕途上钻营得少些。
  陈谦时是秦向涛的表兄弟,但也和林言偶尔小聚。他是做了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虽说从没谁跟陈谦时问过对方的状况。
  即使是在林言被弹劾的现在。
  黛玉想起自己听来的事,想着佛奴,目光下垂,却见刚才远去的红鲤鱼又游回来。
  只是这一次没有鱼食投喂,它们聚拢在扶栏底下,一张张嘴一开一合,在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因为听不懂,于是也不好分辨是哀告、怨怼还是其他。
  王妃却没有在这一场发生在友人间的灾难上停留太久——她筹谋把世子扯下来已经过去太久,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多年忍耐见到成果,谁知却是刚寻回的儿子挡在前面。
  ——皇上虽说受了兵权,但还是不满淮安王府不忘旧主。尤其世子与秦家不很和睦,疑似不服,落在皇上眼中更是罪加一等。因为这个,最开始的王妃并不担心更换世子受阻,专心收拢证据,只待一朝圣旨落下便叫那孽种认罪伏诛。
  但现在言儿投了太上皇,他是更名正言顺的‘世子’,皇上不会放任一门王爵彻底倒戈向皇父。
  林言还年轻,又有才名傍身,皇上不会冒一点风险。
  王妃知道林言会拒绝,但皇上可不知道,他会把一切风险扼杀在发生之前。
  一片残叶被吹落在水上,打乱了王妃投在水上的影子。黛玉于是看不清王妃此刻的神情,因此更不好说她会为林言被弹劾这件事留心几分。王妃甚至没有追问黛玉,好像她说不知太上皇的事就是真的不知。这个话头就这样被轻易揭略过去。
  但桌子上摆的茶却还是王妃从黛玉那里讨的方子,那位合晴姑姑说知道大公子喜欢就没有换过。
  茶杯里的果肉泡得胀了,这会慢悠悠坠落,隐没在杯底。
  冷不丁的,王妃的声音又响起。
  “在想什么?”她的声音还掺着慢悠悠的笑意,扶栏下的鱼好像察觉到什么,更加奋力地拍打水面。王妃水里的影子因此变得更加残破,她也低头看过去,扭一下头,好像不知晓那是自己的倒影一般。
  傍晚回来的不只有恪静郡主,林言也是这个时候回来。
  只是和气地陪着妹妹走过一段路程,到了王妃面前,他的笑容却浅淡一些。
  王妃面色不显,温声哄走女儿,又叫林言坐近一些。
  “您今日为何将林姑娘邀来?”林言这时却没有兜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我心里想念,因此邀请她来府上说话。”王妃依旧笑着,还是招手,叫林言近前。
  “您不必这般......”林言叹一口气,他还记得王妃的计划,也知道现在的局面让她受到阻碍。只是那个当口没有别的选择,林言只能再次保证:“您放心,我既然答应,便绝不会食言。”
  “我不是担心这个。”王妃的声音忽然冷下去,林言从没有听过王妃这个样子,在此时一怔,抬头就对上另一双黑漆漆的眼。
  “你既然这样担心林姑娘,怎么还把这样危险的事告诉她呢?”
  林言的眉毛弹动一下,为王妃这时的直白感到奇怪。他想说这是他们两人的事,但王妃方才的冷好像幻影。没等林言说话,她又勾起唇角,柔声道:“我只是心中有个猜测,因此感到担忧——”
  “世子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位置,虽说他从前也不是多么忠心。但你现在得罪了皇上,你说他会不会倒向今上那边?”
  第119章
  守转攻攻守之势
  淮安王府的小公子沈昭昀今天才回来府上。
  母妃院子里的花是随着节令更换的——永远要盛开着,永远要拥簇的——沈昭辉想不起这院子里什么时候有过空缺,好像每一次回来,这里都是热热闹闹的颜色。
  他不自觉站在当中看了一会,正打理花草的婢女正对着红艳艳的花,脸颈却透出焦兮兮的黄。她听见响动声回头,看到小公子,赶紧扬出讨巧的笑。
  花丛正好到腰际,但这样簇拥下的人却不快活。沈昭昀抿起嘴,跟迎出来得合晴道:“姑姑,母妃还在歇息吗?”
  “知道公子今日回来,一直盼着呢——”合晴笑一声,掀开帘子叫沈昭昀进去,自有里面的丫鬟再接迎。可是帘布掉下去的一刹那,沈昭昀还是清楚地听到合晴与那打理花草的女婢说话。
  “莫要哭了,世子从
  来是这样的性子,王妃也晓得你的委屈......”
  层层叠叠的山水帘落下,把隐约响起来的啜泣也一起拦在山后。沈昭昀绕进房里,正看到母妃坐在榻上,跟前摆着他爱吃爱喝的,正笑吟吟地招手叫他过去。
  他平常并不在府中,旁人常笑说是长子顽劣,淮安王府里才这样严加约束次子,狠心教育。但现在长子已经不是长子,连带沈昭昀的序齿也降下一位。不过他没有什么不满,几步偎到母妃身边,任由她抚弄脸颊与鬓发。
  不过这样母子间的温馨并没有持续很久,王妃还没劝小儿子再喝口茶水,就听见他急不可耐地关心起大哥的消息。
  “你倒是很信服他。”王妃整理好沈昭昀的衣领,幼子伏在她膝上,她能看到一对柔软圆润的耳朵。只是昭昀的耳后白皙,并没有如言儿一般的红胎记。
  “大哥师承斐先生,自己又有连中三元的才能——学里的大家都很敬佩。”沈昭昀抬起头,看上去却是独得一份的骄傲:“再说前些日子治水,大哥他救了多少黎民性命?”
  王妃没有吭声,她依旧抚弄着沈昭昀的脸颈,手指却捻磨着他耳后的位置。
  “莫要轻易议论此事,尤其在这样的当口......你自己在外面,更加要留心,不要被别人捉了话柄,寻到错处。”
  “母妃,我又不是二哥,哪里会那样容易跟人生出争执来?”
  沈昭昀的鼻子皱一下,看上去还是个小孩样子。他一贯对世子淡淡,无论他是大哥还是二哥。
  王妃早知道这个,本身就预备着更换世子一事,她也不想沈昭昀对这个哥哥产生什么不舍。
  因此听到这样的话,她也只是轻轻拧一下沈昭昀的耳朵,又嘱咐一句‘说话要当心’。
  可是眼前的影子更清,昭昀的眼睛像他的父亲,她眼前那对眼珠却棋子般漆黑。
  那天她说起世子可能会倒向今上那边,林言的反应超出王妃的预料。
  “这样也好。”缓慢升起的茶烟把本就白皙的面庞勾勒得像一个幻影,但与之相对的,那双眼睛也在水雾后显得更加清晰。
  “我已经厌倦了这样只能‘兵来将挡’的日子。”
  窗外忽然一声响动,鹦鹉惊慌地啼叫,女婢发出‘呿’、‘呿’的呼唤声。王妃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粘粘一下,她压一下舌根,只觉得林言去一趟南地,再回来却变化太大些。
  林言不觉得怎样,杯盖刮着浮沫,曲起的手指上印着几道正在愈合的红的伤口。
  那是在堤岸上留下的?王妃暗自想着,心中却是一梗。
  “这话怎么说?”
  “假使真的那样,反而更好办些——世子并不干净,先不说皇上愿不愿意接纳这样一个麻烦,单说即便如您忧虑的那般,世子本身就会变成皇上的隐患。”
  王妃这儿的装饰本该尽是暖洋洋的色彩,但不知怎么又时常被遮挡住光线,因此看起来时常铺一层青蓝的影子在暖色的家具上面。这影子像是从王妃身上投过来的,她看着林言,好像从方才开始就没有眨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