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作者:
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01
自然不会。
黛玉为林言的选择感到骄傲,无论他是否怀有私心,黛玉都为他感到骄傲。
她的佛奴,她的林言——真切印证了儿时的承诺,即便入仕也不曾改换初心,做了此世间的冷眼旁观。
他的宿命也在天家册页做了结,只是黛玉在此时做了一切线索的交叠 ,勘破谜面。
若她不认得佛奴,这些事便与她没有关联。
若她未见梦里的谶语,‘揽辔’一词也只是寻常典故。
若她不认得陈府姑娘,跛道人的乱词也不会在此时再现。
冥冥中叫她催促,令林言狠下一个决断。
惊鸟铃响,黛玉回头,见一只鸽子落在窗边。
“这似乎是柳公子训得,从前还常追着咱们公子玩。”紫鹃声音掺着纳罕,欲将鸽子引去,却被黛玉阻拦。
天意吗?
花色翅膀划破天,越过闭合的城门,朝着一个方向飞远。
月亮在期盼中缺又圆,林言今日刚在河堤上应付了大小官员,这会坐在房中,对着一只漆黑攀金龙的长匣细看。
“咕咕——咕——”
他打开匣子时正有鸟儿扑打窗棂,打开窗户却见是柳湘莲的那只‘将军鸽’。
这一次不是友人玩笑传书,鸽子的腿筒中存着熟悉的字迹,只是这回却把焦急融在点横之间。
‘将军鸽’扑棱着疲惫的翅膀,一根底层绒羽飘进匣子,顷刻间断成两半。
太上皇给林言的长匣里装了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
第115章
紧修堤此心彼心
当那把剑真正拿出来的时候,秦向涛莫名心中一松。
他站在人群之外,细碎的眼神交锋几乎将他淹没。
可分明没有人看他——更有‘资历’的大人们忙着试探此事的吉凶,又或盘算这一变动带给他们自身的祸福。
甚至连林言的目光也只是落在那寒凛凛的剑刃上,并没有分心与这旧日的朋友。
无暇顾及,又或是知晓在这个当口说得再多也无用。
这是一条非左即右的路。
剑刃在空中轻颤,并不是睥睨沙场的上古神兵,却实实在在折下在场官员的脊骨。
如朕亲临,先斩后奏。
太上皇给出这一份逾矩的权利,却没有给林言相应的承诺。
他只是高高在上地等待,等待林言使用这份权利以后无可奈何地归属入他的阵营中。
即便林言不肯也没关系——在之后皇上不可能再对他委以重任,如果再失去太上皇的一份助力,他在朝堂中就真的做了靶子了。
剑鸣击空,好像有谁在隐秘地笑着。
“以工图为准修整堤坝,雇佣民夫日夜赶工——不可拖延,不可敷衍,诸位大人各司其职不可懈怠。”林言捧着那把剑,眼睛从剑锋边缘露出来。拍打在河堤上的水波呼号,给这样的眼神增添一份不可违背的威严。
“修整进度自有专人负责,一旦查出不妥......”林言侧一下身子,冬里枯枝一样的吴先生的身影在他一旁露出来。
“斩。”
“沈大人——”
此时竟没人怀疑林言这样的文人究竟敢不敢斩下谁的脑袋,这个字一经他口吐出来,那位宗亲立刻便坐不住了。
以他的身份,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压制同样是宗亲的林言。可对方这会拿出一把尚方宝剑,却是叫他的处境尴尬起来。
而且......皇上并没有说过他给了林言这项恩荣,现今林言手里的这一把是从谁那里来的已经再明显不过。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不禁朝秦向涛看去。可这众所周知与林言多年友谊的年轻人却隐没在人堆里,并没有跟之前一般来到近前。
修,当然可以修,只是银子......
肉眼可见的,有人疼得直抽抽。
林言可不管这个。
开弓没有回头箭,宝剑无鞘,自然也没有给他遮掩的机会。明晃晃拿出来验明正身,至于各人心中如何猜测,都要等河堤修整以后再说。
只是......黛玉是怎么知道他这里的纠结,又在这个当口送了那及时雨的字条来?
林言有些担忧是京中有了不得了的动向,又或者是什么危害已经侵袭到她身边。可不论是他留在京中的人手还是往回京城的打探,这时候都没有向他禀告有什么异样出现。
而此时修整的工程也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
林言在早先便已经疏通了各地府衙与商帮,又请来乡中长老细细商谈。修整堤坝的材料已经堆积妥当,就连做工的名单也已经编撰妥帖。
此时一声令下,人员整合,历时二十年的堤坝又迎来大的修改。
吴先生忙碌得过分。
这时的时间已经有些拖延,他又在图纸上进行了二次、三次的整改,极力避免上游破冰的河流趁着这里的松懈引来更大的灾难。
而林言也很配合他的工作,小老头在河堤上上蹿下跳的时候,林言腰间就别着那把剑跟着他巡视。
白天,夜晚。
烈日,雨天。
河堤上的民夫按时更换轮班,但每一班都晓得河堤上会站一个穿苍青衣裳的沈大人。
甚至吴先生因为过度兴奋而卧床的日子里,林言都还在。
他看着那二十年前的堤坝在眼前整改,好像看到二十年前的宿命的分岔点。
又看着二十年后的,同样的灾难被改变。
被他们两个,被很多人一起改变——
民夫唱着号子推着石柱,林言在另一侧帮他们一起把推车推上堤岸。他的掌心被蹭出青白,那粉末好像钻进皮肤,给他本就白皙的掌心烙上一层青灰。
而民夫们已然习惯这一切,回头笑着道谢,又推着车,唱着号子走远。
快了......
林言看着图纸上用来分隔水流的渠道落作眼前的现实。
就快了——
有人私底下说,若是一点水患都没有就显现不出情势的紧急,一切安然无恙,也不能证明林言的力挽狂澜。
可这样却是林言心中最好的结局。
最好一切无恙,最好让此地将来的百姓想不起今年可能有一场水患。
再不是——‘上次还是二十年前’。
‘将军鸽’送来的字条上撇捺仓促,这不是黛玉从前的写字习惯,但林言把条子捧在手中,却完全感知了黛玉的心绪。
他已经得到了最得意的夸赞。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最重要的人懂得他的决定,甚至比他更明白他的犹疑。
如果她现在就在他身边,看到他那会犹豫不决的样子,一定会笑出来吧。
然后,可能,会把手伸过来,温柔的掌心覆在他的颊边。
河堤上的风太冷,当然,也可能是林言的耳朵热了起来。
文墨投来狐疑的眼神,林言咳嗽一声,又把目光投向日渐成型的新堤坝。
“昨日阴雨,再使人向上游测探,看过河道涨幅后另作打算。”
恪静郡主近来有些小麻烦。
她的父王是一贯不管事,母妃这时也一直‘久病未安’——虽说仍时常撑着身子交际,可私底下,母妃的状态实在奇怪。
二哥眼见着就是要不好了。
恪静很冷静地认识到这一点,她明白在二哥拒绝请罪远赴南疆之后的现在,罪状累积,幽禁终生都已经是二哥最好的安排。
可新的证据还在堆叠。
恪静不喜欢有人跟打探此事,可最经常跟她打探外面风闻的却恰恰是她的母妃。淮安王妃太挂心淮安王府的风评,尤其挂心年轻一代对此事的看法——这似乎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不是恪静观察到母妃极力忍耐的笑脸。
“母妃,大哥也未曾婚配,如今二哥又遇着这等事,将来——”
“你小姑娘家的,上面有大哥,下面有弟弟,且还有父王母妃在,琢磨婚配事做什么?”王妃说起这个,好像心情更好了:“再说,你大哥自有他的好处,喜欢的人自然看得见。”
她几乎有些沾沾自喜了。
傅正最是严苛公正,不枉费自己多年来精心保存那些罪证。皇上不满淮安王府倾向太上皇已久,等到一切了结,不怕他还要把世子庇护下来......
至于言儿,虽说目前他还在南地没有回来。可京里的都说并没有水患的可能,他那里应当也没有什么危险。这一次想来也是一次镀资历的行程,等他回来自有皇上的封赏,却正好能和新立世子的时机对在一处。
王妃完全不担心林言会借机把世子的位置‘贪’下来,虽说相处日短,但她已经幻想了这个孩子二十年,并在想见的一刻就印证自己的观点。
不过恪静说的也是,言儿也大了,该预备婚嫁之事。他喜欢林家的姑娘,自己也喜欢,等他回来再问一问,若是两个孩子都有意,那就赶紧定下来。
王妃沉浸在自己过分美好的遐想里,一时没留意女儿越来越疑惑的打量。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