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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09
  “那倒是更要见见了。”
  林言听到‘河堤’,联系到老人在林府说的‘水淹’,没来由的心中一空。
  安排了值得信任的住处,老人家也不怎么顽固。那时候日子还冷,老人穿着厚棉衣,身子又瘦,却像是一根枯木上长了一圈绒毛苔藓似的。
  “你现在在工部?”
  林言还没坐下,那老人就寒恻恻出声。
  “是。”
  “若是早些年,我说不准还能是你的上峰。”
  林言闻言,倒有些意外。而老人似乎就是要林言惊讶,见他如此,嘿嘿笑出声。
  “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朽姓吴,此时已不是官身,当不得一句尊称。”他说得洒脱,可脸上横生的皱纹拉扯,眉间纹路重,想来几十年间的愁闷也如年轮般一圈圈叠加、存固。
  ”
  二十年前,我为水利通判,在任扬州一带。”
  林言的眼睛缓缓低垂下去。
  他记挂开年水事,在工部也记得查阅各处工事与患处。可听到这个敏感的时间,他还是忍不住喉间滚动。
  “那年我知会上峰检修,上峰应允,谁知却是各层剥削,到最后也只含糊搪塞。后来决堤,反一股脑推作我监察不严,测算失误!”吴先生愤懑,那截枯木几乎在正当中烧裂了。
  “我因此丢官,我那上峰倒是借着我的图事后抢修,步步高升......”吴先生说到这,却反而没什么不平,只是幽幽叹一口气。
  “这些年,我每每在那一带徘徊,只怕再出当年之事。赖在你家,说来也是惭愧——一则是自保,二来也是......你这孩子太好欺负。”
  “但这些年,我也知道你性情,因此才敢到京城找你——我若跟当地说水患,只怕他们将我当个疯子打出去。单是写信,又说不清楚。”吴先生说到这里,端正神色,一时晃神,隐约又现几分对于自己才能的傲慢。
  “我当年那图纸只是权宜之计,如今近二十年过去,已经不保无忧。”
  第108章
  将启程未雨绸缪
  “扬州?”
  屋里亮堂,西洋琉璃摆件‘叮叮’响着,彩样画片在里面投射着橙色蓝色的光。
  ‘菩萨’来自异邦,淮安王世子心里就少了敬畏。他的手指在这处光影里蜷曲着,正扣在天使的眼睛上,那白胖的孩子却在笑话他似的——世子这一段时日瘦得厉害,即便再怎么有心做出‘无愧于心’,日夜的折磨还是消磨他的脾脏。而随着那些问责显露,他更多想到的却不是自保,而是再拖一人入河,人也由此熬得跟水鬼一样。
  那一声问询好像是从喉骨间挤出来的,底下人顿一顿,不敢立刻吭声。
  “母妃知道吗?”
  “知道。”那人迟疑一下,又把脑袋卡在肩膀处:“王妃还问,怎么刚从北边回来,这转眼又要往南里去......”
  琉璃摆件不转了,世子的手指卡住一截齿轴。他若有所思,又很理解自己的母亲一样,笑道:“母妃总是这样,对着谁出远门——都是这样。”
  “你也寻出些东西......罢了,我自己去吧,上次忙着没好好送行,这次总要进尽一尽兄弟的本分——”
  “世子。”他手底下的人见他起身,急促地叫了一声。
  “怎么?”
  “大公子他,这时候并不在府里......”
  日子彻底暖下来,冬日的严寒再也不见。从前催开又早败的花被花匠更换,园子里依旧是拥簇热闹的景象。
  淮安王世子觉得不忿——他生长二十年的家,在林言这儿好像变作一个可有可无的落脚点。而更令他难受的是他俩同日出生,现今府里却满是好奇林言及冠时会由谁来取字,又取个什么字。
  王妃是一如既往般静默的温和,她是真切抚养世子近二十年,因此外界也少了对她的苛责。世子伏在母亲身前,想着林言又要走,心里高兴又期待,只是一点也不敢表露。
  温热的手掌停留在他的后脖颈,再向前,就要掐死了。
  “母妃,大哥这一回,可真是做了得重用的近臣了。”
  他很谨慎地择选着自己的用词,却不知王妃对他的任何一句话都戒备。
  手下的这颗头颅直到此时还怀着不安分的思想,王妃漫不经心地抚弄,随时预备要将他打落。
  快了——大理寺那边已经查得露头,只等一个恰当的时刻。
  耳边听着不诚心的夸赞,王妃心里却也有额外的不满。
  虽说这个当口紧查水患是常有的事,可这边眼看着就要动手,言儿怎么又自请去扬州监督?
  圣上的旨意已经下来,王妃再如何不愿也无奈。既忧心儿子再去远地,又计较起水患危险,平白添上三重惦念。
  而第三件惦念,便是前些日子的那次试探。
  对自己的姐姐动心说是荒唐,可想到二者并无血缘,又是相依为命一般长起来,林言的心思便不是那样难以理解。
  而王妃已然寻回自己的儿子,对此也不排斥,反而当真预备筹谋,就这么明着跟林言摊开来。
  “你如今是声名鹊起,年轻有为,那林小姐与你有多年的情分,旁人再如何也不会难为她去。反倒是你,既然有心,不若紧着办了。”王妃这话却没有藏私,变故不可预期,他俩的年纪又都到了,再拖下去说不好是谁更难办。
  “我并无意强娶,此事也请王妃慎言。”林言杯子里的茶,仍是他爱喝的。王妃知道他喜欢什么,之后便没有再更换。只是此时,他这样子倒叫王妃好奇。
  “若你无心,当年大可不应王府事,只专心做你的状元郎。可你应了,掺合进这样的大事,我只当你势在必得。”
  “我如何,从来都不在我一人之意。”
  “她若许了旁人,你便甘心做个好弟弟,背人上花轿?”
  “是。”
  “日后子女绕膝,夫妻情深,你可就是人家口里的舅舅表亲。”
  林言顿一下,一时不知怎样接话。王妃见此,暗自叹一口气,温声道:“你若真心,我愿意替你谋划一二。那个孩子我也喜欢,此时没有什么私欲,你不必担心。”
  “多谢王妃,只是不必。我近来繁忙,还请王妃勿要再作主张。”林言抬头,正色道:“另请王妃还记得从前应诺,若是有什么不妥,千万看顾于林家姑娘。”
  他近来确实繁忙。
  林言不会因为几句言语就轻信水患大事,一面在工部里预备,一面又请傅正帮忙翻查当年案宗。
  当年的水灾牵连甚广,吴先生是因此事获罪免职,调查起来倒也容易。
  傅正乍听林言问起还有些惊讶,可是这些年他与林言也多了交情,因此不计较予他便利。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刚从北阆回来,怎么又请命巡查去了?”傅正对淮安王妃的一些所为心存忌惮,但对于林言,联系自己的长子,却也高兴他能够寻祖归宗。
  林言想傅大人是不晓得他与王妃的交易,因此听傅正念叨,只偶尔回几个囫囵句子,手头仍专心看着当年的卷宗。
  当年那一带的主官姓甄啊......
  林言想起那位与宝玉生的一模一样的甄宝玉,暗想也不知是不是一笔写下来的‘甄’字。
  傅正没留意林言走神,只还继续着方才的话题。
  “王妃虽说是听了稳婆的话才知晓胎记,查得换子。可见如今这般惦记你,倒叫人多感慨几句。
  林言听着前面的句子还没什么大的反应,只轻飘飘应声声。他知道稳婆出现的时机,虽说王妃并没有叫他多插手这件事,但想来也借他耳后的胎记再加一层佐证......
  看来王妃对傅大人说的话是半真半假,只是原以为傅大人早与王妃结盟,如今看来却也是半路来的关系。
  可是傅正后面一句感慨却叫林言动作一顿,一丝违和萦绕在心。
  “若不是王妃告诉我胎记位置,我又偶然见到你,说不得你现在还是林家的子弟。”
  ——王妃若是事后才拿他的胎记做文章,那亲眼见他之前,又怎么会跟傅正提起胎记的位置?
  手里的卷宗看过,其中只有一人姓吴,林言看得很仔细。
  只是读罢这份旧案,他也没有急着离去。
  “大人,当年那稳婆,如今是不是还关押在牢里?”
  若说淮安王世子给过林言什么好处,那就是教会林言不要只顾着一条路闷头前进。那会眼睛瞎着,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明澈。
  为官不好经商,但还不准有些田庄铺子么?
  林言很早在留心当铺时就知道生意场的情形,想着自己今后要为官,使人打点更是千百万的谨慎。这份谨慎做了好铺垫,这些年很是培养些得用的人手——尤其林言结识柳
  湘莲以后,又知道三教九流中的厉害,更是将此间作一件正事,如今很容易便能听些消息,寻得些便利。
  连带国子监里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