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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1      字数:3329
  进到户部且不足一个月,林言就与另外几位大人一起整理了京郊的好大一片荒芜,正好能收容流民来耕种。
  林言念辈分也是今上的子侄,工部尚书报功,少不得特意把他拉出来提一提。
  皇上看去是高兴,对着工部尚书也多有勉励。只是他心中作何感想不得明说,毕竟叫林言去工部并不是他的意思。
  工部是好,林言性子沉稳,也合适待在那里。
  但现在这个当口,吏部、户部、兵部才真是需要新鲜血脉的地方。
  皇上想到这里,眼神一冷,又不禁计较起至今不松权柄的父亲。
  只是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展开手帕,点点梅花覆盖绣娘的手艺。
  也许......他应当给林言点准信?淮安王府的爵位,想来是足够动人心。
  林言虽不是武将,但安抚文人,也许反而是歪打正着?
  又或许可以叫秦家再多下些力气。
  皇上又咳嗽几声,跟随身的大太监吩咐道。
  “前些日子秦妃就身子不好,想来家中父母也惦记——你便去传朕的意思,说朕额外准他们入宫陪侍。”
  第107章
  忧水患疯癫老者
  “沈大人,哎呦,这回又是您来?可是辛苦了......”
  户部侍郎一出门就见着一道影子,心里暗叫‘倒霉’,但想回头也回不去。
  年轻有为,秉性温厚,这样的人若是在自己这里当然是好运。但如果是哪里的老混头派过来的,那可就是‘倒霉催’。
  “邓大人,您今日气色倒好。”林言笑吟吟的,做足了晚辈的架子。但邓侍郎可不敢在淮安王的儿子面前做长辈——尤其,这小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做世子的福分。
  心里的主意来回转,但人都到了,不能在外面干瞪眼。邓侍郎面上堆着笑,把林言带回厅堂里面。
  户部的其他人正在办差,有几个抬起头,见到林言,立刻把脑袋甩在卷宗文书后面。
  “我倒是做了讨人嫌的了......”
  林言脸上还乐呵呵的,邓侍郎看一眼,心里猛地打个突——
  “这也难怪,恨不能一日三次地过来,到底给诸位大人添麻烦。”
  眼前过分年轻的脸上浮现起叫邓侍郎心底发毛的遗憾,他想起户部尚书跟他的抱怨,又看着林言真诚的双眼,干脆狠一狠心,把林言引到另一边。
  “沈大人,你我同在朝为官——你又是名儒弟子,该更能体谅我等的难处。”他说到这,不由得深深一叹:“眼见着天就要转暖,这会确实是防备凌汛的时候。你说检查堤坝,自有地方府衙安排。但你说大修大整......”
  邓侍郎两手一摊:“户部实在支不开。”
  “前还有北阆的战事,眼见着又要预备圣上千秋。修整水利从来都是大工程,不是一句话便能决断的。况且这十八、九年,我朝再没出过大的水患。”
  巧不巧,十八、九年前恰好是林言那一次——邓侍郎自悔失言,但林言并没在意,反而道:“可今年也是十几年未遇的严寒,积雪且多,又遇乍暖,真要遇上汛期可怎么办?”
  “这就不是你我要操心的事,自有其他有才能的大人去测算。这事至今没放上来议论,就是没有大修的必要。且你只说扬州一带,传出去,不是显得自己为官偏心么。”邓侍郎见林言不是‘油盐不进’,不禁松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与先林大人也曾同朝为官,说这话并不为倚仗资历,只是你年轻,该晓得多做多错的道理——叫你只到户部支银子,就是说这银子支不下来。”
  这话说完,邓侍郎却有点不敢看林言。他想这年轻人如此挂心水利水患,应当也有感伤自家身世的成分在。如今被迎头泼了一瓢,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但林言脸上没露出一点失落,他甚至没有一刻静默,只道:“多谢大人指点,那我这次便告辞了。”
  心里划过一丝‘这样就走了’的不切实感,也没留意林言说的是‘这次’,邓侍郎看着林言的背影,只顾着庆幸今日不必面对这尊大佛。
  眼前刮过来一簇残败了的花——今年暖得太早,骗得花开,这会一点冷风吹过就熬不住,早早枯败下来。
  但又怎么能责怪花兴高采烈地请人观赏,只能怨北风顽劣,不知珍惜偏偏要催促花开。
  林言朝身后望一望,户部的门衙厅堂里这样热闹,但只跨出一道门槛,立刻就寂静下来。
  邓侍郎方才说的话,林言在其他大人那里早也三三两两地听过几遍。
  林言确实挂心水利,又担心今年的异样天气。但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如邓大人所说的那样,打算要各地官府更谨慎检查堤坝而已。
  但有一个不速之客到京城来。
  “什么疯老汉?”
  黛玉茫然一刻,一时想不起管事媳妇说的是谁。那媳妇咧咧嘴,看上去有些愤愤,又无奈:“就是从前那个......扒了几处荒地就说也是咱们林府的那一位——当时哥儿心好,不跟他计较,后来他那草屋被火烧了,还是咱们府里给他寻的村里住处。”
  “哦,那他来京城做什么,你们可问了?”黛玉记起来这一位,又想着苏州、京城间隔不短,也不知他是怎么过来。
  “问了,他不说,还说要哥儿去见他。”管事媳妇说到这儿,面上更是不满:“跟他好声好气,说大人现不在这儿住,又说给他些吃喝换洗的送他回去——结果这人不要,坐在地上就嚷嚷什么‘水淹’、‘水淹’——门房怕惹事,就先把他拉扯着看管起来。现就来问姑娘的意思,看之后怎么办。”
  “惹来谁瞧着了么?”
  “应当没有,他一出声,咱们就立刻把他搀进来了。”
  管事媳妇只差把‘人心不足蛇吞象’几个字写在脸上,黛玉思量一会,暗道若真是个纯然疯癫人,也不能够这样准确找到京城的林府。因此笔下一转,墨字流出。
  “这一封带去,还是与从前一般处置,叫文墨拿着——至于见不见,只叫他自个拿主意吧。”
  那管事媳妇应了,只在心中道姑娘写了这信,哥儿再怎么都会去问一问了。
  “姑娘,那人怎么安置?”
  “先留在外院吧,老人家一路来此也非易事,你叫人先照顾一二,再叫大夫给看一看。”黛玉说到这儿,又嘱咐道:“莫要过于声张。”
  “哎。”管事媳妇听过吩咐,又说些叫黛玉顾惜身体的话,这才离去。
  而与她料想的一般,林言看了黛玉手书,心中便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他也与黛玉有同一份疑惑——真是个疯癫的,怎么千里迢迢找到京城来?
  可要见又怎么安排?淮安王府不行,林言信不过——但总不能又把这一个也往师父府里带。
  解了林言燃眉之急的是柳湘莲。
  他惯是来去无踪,这一段时候不知怎么,却耐着性子窝在京城。听林言打趣,便说他自个犯懒。
  他甚至还训养着林言当时委托的那些鸽子,只是几年过去个个是鸽中健将,想来可以圆满迎合传信的初衷。
  不过......现在真正的主人柳湘莲只怕舍不得他的这些宝贝飞多远。
  林言呡一口茶,看着柳湘莲得意地唤着一只花褐羽毛的‘将军’鸽,听着那‘将军’,却有些不自然。
  其实若是劳烦友人,秦向涛和陈谦时比柳湘莲更加合适,林言与他们相识也更久一些。但因为北阆城的事,又听窦止哀说的,林言自己辗转反侧,对于这已经明了立场的朋友一时也是无奈。
  就此决裂?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若无其事?
  可林言既不能一切以今上为圭臬,挨得近了,只怕还叫他们为难。
  这时候倒显出柳湘莲这样闲云侠士的好处,听了林言的请拖,当即便道:“林府里只林姑娘一个,到底不方便。你既然信我,索性便把那老人家请到我这儿来,我家人口不多,传不出什么闲话,一食一饭也不为难。”
  林言自然多加感谢,柳湘莲却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是千里来此的老人家,难道是当日我在你苏州府中留住,屋子遭火烧了的那一位?”
  “正是。”
  柳家亦是老宅,柳湘莲不为官,屋舍便也少了修缮。虽不是破败,但主人不久住,难免显得寂寞些。一道风替林言吹开浮在杯子上的茶叶,许久没听见柳湘莲声音,林言有些奇怪。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若是为难,我再做别的打算。”
  “倒不是为难,只是那会我凑趣,也与你家管事一并去了他那边——你可记得?”
  “记得。”
  “便是那会,我听那些农户说他那屋里尽是纸和木头,临了又听他骂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想着应当不是纯然的疯客。”柳湘莲说到此,禁不住又叹气:“那之后,我还想着再寻访一些。只是他自个也是整日不见人影,一时有人说见他在河堤,一时又不在,我也只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