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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0      字数:3313
  “我自然愿意说,只是旁人不愿听。”林言到这会都没跟师父说起淮安王府的事,即便旁的不提,一个‘傅’字也足够师父大动肝火乃至失去理智。至于这一回事,对方显然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即便没瞎,也还是要头疼一回。
  还是等事情了结再说吧。
  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林言早先年纪轻轻连中二元,很是过了一段鲜衣怒马,众人环绕的日子。如今一朝作空,他并没觉得什么落差,反而庆幸看清许多人面目。
  他摸一摸脸上的绢布——如今天也冷了,早早有人惦记纱绢寒凉,替换了锦布给他。
  带子系在脑后,被风吹长,在空中荡出水的波纹。紧随着一声鸟鸣,水滴落下,在半空便做了小冰锥。
  王妃被这点寒凉蛰了手,她慢慢把指尖收拢回去,默不作声地看着鹦鹉洗身。
  “母妃,您何必又叫赵嬷嬷不安稳?”淮安王世子侍立在一侧,不大情愿地看着母亲:“当初厚葬是咱们王府的意思,这会再挖出来,不是叫父王生气么?”
  “你这会倒很惦记你父王的心情。”王妃招手叫世子近前,由上到下,由前到后,将他的脸颈仔仔细细摸索一遍,最后停在他的后脖颈:“只是她原本就是跟着我来的,一日不了结,我就一日记挂得很。”
  “母妃心慈,嬷嬷若是知道,一定领会得到母妃的心意。”
  “我只盼着她不要怨怪我变好——如今人已经没了,与其厚葬,不如早早寻觅凶嫌归案,才真切使她安息。”
  “这样的腌臜事,母妃且别总是惦记在心里。”世子知道这一定是母亲从姓傅的那边听来的,表姐虽已经故去,但姻亲总算是缔结成功,因此王妃与傅家的关系一直很和睦。只是他心中有鬼,不敢明白表露出来,只好另寻角度:“再过不久还要去给外祖父贺寿,儿子只是想,还是不要在这时沾染这种事情为好。母妃,这回有我领着昀儿去,也叫他见见我的那些朋友。”
  “还未准你出门,这会竟就已经自己做主。”王妃虽这样说着,言语行为却全然没有责怪的意思,这使得世子心中一松。只是王妃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他眉心一跳,几乎绷不住脸上温顺的笑容。
  “那位林公子......”
  “母妃说谁?”
  “你这孩子,伤了人家的眼睛,这会竟连人家的姓氏都记不得了?”王妃停在世子脖颈上的手又开始摩弄,只是这一回,她自己脸上的笑落下来了:“斐先生生了大气,你外祖父自然觉得没有颜面。你这回去了,便记着收声,莫要再惹是非了。”
  “母妃原来是担心这个。”
  “不然怎么?”
  “没怎么,没怎么。我只是怪自己不孝,白白叫母妃为我操心许多。”世子心中一松,又笑嘻嘻的。
  而王妃脸上的笑也重新衡量回脸颊上。
  两只虫子飞扰,被教导的鹦鹉没有忘记本能。只是两只虫子左右一齐飞舞,一时应付不过。
  世子见母亲对此皱眉,当下便拿手把虫子扇去。见王妃又笑,他自己的心愈发轻松。
  “母妃,儿子待到父王回来再来请安。”他说到这里一顿,又嘱咐道:“大理寺那边,母妃且别操心了。”
  “知道了,你自个自在去吧。”
  王妃依旧立在廊下,她看着世子远走,那两只虫子又飞舞回来。一前一后地来,也一前一后地被鹦鹉吃了。
  在冬季的开头,搁置许久的案子忽然有了移动,淮安王终于同意大理寺再查验被安葬的尸身。
  第79章
  新秘密变得贪心
  林言有个秘密。
  日月更迭,心间的庙宇供奉一尊没有五官的神明。每一个夜晚,都有一把小刃在那神像的脸上雕琢。
  簌簌——簌簌——
  碎屑掉落下来,在林言的心里堆积,又被另一人的声音吹散去。
  在每一声低语,在每一回抚弄,在每一次相扶相依。
  高座的神明渐渐显露真实的容貌,拿着刻刀的人是林言自己。
  每一次雕琢,都叫他长久地注视一千次。
  林言有个新的秘密。
  有人把那日王嬷嬷与黛玉的话当笑话与林言说
  了,他安静听着,却不知自己除了微笑还能如何。
  阻拦吗?那是不对的——一个‘合格’的,‘好’的弟弟应当真切祝福姐姐的姻缘,甚至更主动去寻觅一个可以托付姐姐终身的‘姐夫’。
  林言听着别人笑,他也只能笑着。握在他手里的刻刀反转着向他自己割去,而他除了笑没有另外的办法。
  除非她真的喜欢,真的喜欢——
  陆大人下狱不久,陈谦时就登门来。这一回他没有叫上秦向涛,只身前来,见林言神情自若,他自己却也松一口气。
  “你倒是沉得住气。”
  “沉不住气也没有办法。”林言咧一下嘴角,为最近惊涛骇浪般的生活很是无奈。
  陈谦时目光定定在林言脸上看了许久,直到林言因他的沉默皱眉,才低声道:“幸好你这次未参加殿试。”
  “此次点出的前三甲皆是圣人门生——当然,普天之下,你我读书人皆是圣人子民——只是......”陈谦时顿住,几乎叹息一般道:“只是太上皇是不肯放权的,陆大人一事,也不过是龙威依旧在,二龙相争盎及池鱼。”
  “你鲜少把话说得这样明晰。”
  “皇上龙体欠佳,你我为人臣子,自然要为君主分忧——只是你是我的朋友,眼见着又将离了这无底险地,遭受牵连,我怎么不担心?”陈谦时来时已经打好腹稿,这会也一口气说下去:“按理来说,这回应当牵扯不到你。只是有心人作梗,又拿你做靶子。我心里有一段怀疑,还请你不要责怪——淮安王世子顽劣,却不是胸无沟壑的无能之辈。这些年许多人都摇摆在今上与太上皇之间,多少人家遭贬遭斥,唯独这门王爵还安稳些。”
  “假若你近来的遭遇尽是淮安王府使得手段,这般仓促又接连,背后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缘由,才叫他们忙乱作这般。”陈谦时说到这里,眸子里的狠厉一闪而逝:“若是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如今逼到绝境,由不得瞻前顾后。索性也不要顾惜什么,直追着这一件事探查去......林言,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么?”
  “听到了,我只是想,这一番无妄之灾,兴许不是淮安王府使力,单是世子看我不顺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陈谦时疑惑,却只听到风从耳后刮过去。
  有人给林言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成了他的新的秘密。
  十几年前,淮安王的王妃与妾室先后有孕。因着是王爷年近而立才有的喜事,又为着夏日避暑,王爷便请了太后恩准,携这一妃一妾往老王爷所修建的避暑别苑养胎,只待生产后再回来。
  可谁知临近王妃生产,七月中却闹了洪灾。王妃受了惊吓,那妾室也因此早产,生下一个死胎。
  王爷本就忙乱,也顾不得一个这样一个孩子,只叫就地安葬,说留在这里陪伴祖先。
  那与林言又有怎样的关系呢?
  那别苑在扬州之边。
  眼前的人声音停下,林言觉察到有一道视线正扣在他的肩上、脸上,最后停在他蒙了布的眼睛上。
  对方既然直接在他出了斐府就找过来,想来是特意调查过——柳兄当时提到的是他们么?一前一后,他们是哪一伙?
  王爷的儿子么?说起来倒很是唬人,若有了这一层身份,倒是直接奔着跟世子打擂台去。只是这一切当真么?当年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洪灾里流落的孩子有许多,怎么知道那个孩子一定活着,又怎么就确定一定是他呢?
  更何况,抱着他走出洪灾的人还葬在扬州。
  出现在这个当口,却是巧合得有些刻意。要么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要么这背后之人也遇到了不得不把计划提前的难题。
  好像看出林言的顾虑,对面人的声音更加和煦。
  “公子勿要多心,我家主人很快就会与公子见面。”
  说完这一句,这一次的谈话便止息。双方各自归去,只是有一个新的秘密被他在心里搁置,辗转反侧,渐渐变作不可说的恶念,与残存的理智紧紧纠缠在一起。
  如果......如果......如果他不再是姐姐的弟弟......
  林言不信佛祖,可不知是从哪个晚上开始,他发现自己已经将整本赎罪的佛经背清。
  冬季寒凉,抖擞衣装。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因着淮安王府忽然同意二次验尸,倒找出管事媳妇身上的不寻常。傅正没有把这里面的细闻告知林言,他只是叫人传来很简短的消息。
  真正的疑犯还没有找到,素月因为伤了人,还需要关押一些时日,只是到底不需冤杀一条性命。
  这样看去,倒也契合林言的半副初衷,只是不知世子在家中是否大发雷霆,更无法知晓他这般行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