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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0      字数:3338
  “这个时间倒奇异——只说我这边,是我还在扬州那会。”
  “若是这般,兴许此事原是冲着那人去——素月之事,不过是将计就计,栽赃嫁祸三条性命。”
  “莫不是谋财?”
  “不像,若只是谋财,何必大费周章又在这时闹大?前几个月里,可没有人往大理寺报信去。”
  “说的也是,只是可惜不知那钱财的来路,不然——”
  柳湘莲面上透出些沮丧,林言也不禁暗自叹息。能知道素月的公公发财的原因最好,若他真的是因为此事招惹来杀身之祸,背后之人因此连杀三人,连偶然前去的管事媳妇都不放过,想来不是一般的秘密。
  只是这样的话,随着素月的公公的死,这条线就不好查下去......
  “柳兄,劳烦你替我谢过那些好汉。往后若有幸,我一定自去感谢。这个你拿着,只当我与他们的一点心意,请吃几口酒罢了。”
  柳湘莲没有推辞,他看了林言半响,知道林言不愿意再叫他探查下去。他晓得林言的好意,只是许多年的豪情侠义不准他这会躲藏,更加上这样的奇事也激起柳湘莲的好奇心。
  只是他不是莽撞的人,不愿叫其他朋友白白落入险地,又不愿叫林言替他担心。于是之前端起杯子,以茶代酒,跟林言道:“你放心,只是往后若有什么,且不要自己担风险去。这一回,先叫大理寺的大人们忙去。”
  大理寺那边一直请傅大人帮忙拖延——
  明面上证据确凿,不孝的儿媳杀害翁婆,又害死一直帮助她的贵人。只是那日经黛玉信里提醒,傅正亲眼盯着仵作再验尸身,竟真的想出原先进了的一处错误胡同......
  疑犯口供只认说砸了公公,却否认伤了另外两个。而此家婆婆肚腹中无有烟灰,显然也是火起之前便死了。
  此处与口供存疑,自然便可再加思度决断,因此素月之事便延至今。
  而还有另一件事,傅正暂时并未与他人告知
  在素月公公的头骨中,有一个极细微的孔洞几乎将他贯穿。
  藏在素月所做的伤口中,其深度绝不是一盏灯可以造成,却真切做了此人死因。
  以此物杀人,角度又精准,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
  林言并不晓得他家周围多了几个生疏面孔,他现在正等着黛玉回家里。
  院子里的竹子沙沙作响,林言摸一摸茶壶,确定是正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黛玉进来时便是一副老神在在的闲景。
  鹦鹉闲闲念着诗,桌上摆着两盏茶。炕上坐着的那个看起来淡然自然,结果膝盖上的褶皱深得像刻上去的。
  都不晓得这姿势摆了多久。
  黛玉心里好笑,在荣国府里的那点不舒服散得一干二净。
  茶温正好入口,不多不少,也没泼洒桌上的书。
  黛玉想说起听来的一僧一道,只是忽然的,耳边又想起熙凤那句玩笑话。
  真的是玩笑话——
  茶水入口,温热的,一路暖到底。
  第78章
  寒冬至一前一后
  日头一进到冬天,恍惚中就短了一截。府中自有裁剪预备新的冬衣,只是小丫头好玩好闹,很乐得给自己缝个花样子。
  从前的一些布料都收集出来了——不拘新的旧的,尽都由着挑拣——荷包、香囊......不过是求个热闹罢了。
  黛玉还只在廊下坐着,紫鹃、雪雁在一侧,另一边是她的奶娘王嬷嬷。王嬷嬷本是当年留在苏州的,她丈夫去的早,眼前只有一个独养女儿。女儿远嫁,她一个人孤单,赶巧林言当初考试回到苏州,她便又跟了过来。
  “说来也巧,我那女儿的夫家离京城还近一些。”王嬷嬷正逢着一只布老虎,她女儿今年刚与她添了一个外孙,昨日才吃喜酒回来:“我那女儿、女婿还请我谢过姑娘与二爷。”
  “原不是多么金贵的东西,倒是我要感念——借光沾了这新生的喜气。”
  说到孙辈,王嬷嬷的眼睛笑得都看不见。只是过了一会,她又不自觉叹一口气,道:“姑娘也莫怪我多嘴......只是话赶话到了这儿。眼见着女孩儿就到了年龄,哪里有不出嫁的?姑娘自个不好张罗,还是得去求求老太太,好歹有个成算。”
  “荣国府里的姊妹且没有此意,我急着过去,不是叫人笑话么?”黛玉晓得王嬷嬷的好意,因此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将话扭转回去。只是不知道王嬷嬷把这件心事咀嚼几个夜晚,这会开了话头,竟一时收不回来。
  “我也知道荣国府的小姐们都还没有商议亲事,可咱们家——老爷、太太走得早,如今二爷又......”
  “嬷嬷是犯了秋乏,这人一困,可就老容易念念叨叨。”雪雁硬凑过来,捏着王嬷嬷的肩膀轻轻摇:“你先前还说呢,把姑娘二爷都当自己孩子一样。若是姑娘出嫁,只留下二爷,他得要多伤心啊?”
  “他怎么伤心?姑娘若寻了好归处,二爷不该是最高兴的一个?”王嬷嬷笑雪雁,只觉得小丫头不动人情理法。可她心里的事又被这样的问话岔开,继续念着:“二爷的眼睛怎么也不见好啊 ?不如,咱们再去庙里拜一拜吧——”
  有风吹过,传到耳朵里说不清是风穿过树层草丛,还是小丫头的细碎的呢喃混杂。黛玉的手里还捧着书卷,只是里面游湖赏景的诗人已经在湖中心停留许久,迟迟上不到岸边。
  若是嫁人......
  湖心的诗人终于念过一句诗,离岸的船也终于到了终点。
  为她着想的自然千好万好,善意的惦念也没有地方应当被指责。
  只是她不愿。
  她并不想要与佛奴分开。
  “姑娘,二爷今天忽然出去是做什么?”王嬷嬷终于绣好了布老虎的一只眼睛,她被雪雁缠得忘了一开始的话题,又想起今天刚来到院子,就听到文墨出门吩咐车马去。
  “没怎么,今日身体好些,到斐府去了。”黛玉若无其事,声音依旧平静。只是书里诗人心绪不佳,吟的句子也悲戚。
  悲情衬忧虑,黛玉索性抛舍开,不做声地在带子上缝着一只凌霄花。
  林言确实是到斐府去的——斐自山自林言眼伤之后便失了几分心气,整个人看去都老迈许多岁。看着曾经最骄傲的弟子变成现在的样子,斐自山心里苦痛一阵阵,可许久不见,说出去又有违师徒情深。
  进了斐府,跨进院门,有风刮过却没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林言想师父院子里的植物大约都已经死了——师父不擅长整理花草,偏偏又不肯叫旁人指点照应。
  林言在的时候还好,如今几个月不理会,那些生灵竟也像预知主人心事,就这样迅速地枯死过去。
  鼻端嗅不到草香,连泥土的气息都没有。林言一进去就叫一股墨气冲了鼻子,他试探着朝一个方向行礼,低低唤了声师父。
  斐自山看着林言的背影,长长呼出一口气。
  “太医怎么说?”
  “太医只说要继续养着。”
  脚步从身后传过来,林言意识到自己摆错了方向。只好摸摸鼻子,把身子转过去。
  一片衣袍擦着他的手臂略过,他的师父越过他,应当是坐回到从前常坐的位置上了。
  “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且现将眼睛养好。”
  “若是养不好呢?”斐自山忽然发出一声怪笑,有几本书扑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光,衬得其他地方更黑。他看着跟前长身鹤立却瞎了眼睛的徒儿,平生第一次天不眷他的无力:“我若早知今日......”
  “师父,即便真的养不好,我也只是瞎了一双眼睛。”
  “瞎了眼睛,你还怎么——”斐自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停顿了许久,才气狠狠道:“又是窦止哀教的?”
  “不是,师父——”林言无奈,正想跟师父说清,却被斐自山打断了。
  “我不与你兜圈,你虽在家中养病,但想来也听闻了这次的事。”斐自山说到这里,全然没有提及大事的忧患意识,反而拔高了嗓门,轻易说出叫历代读书人都能脊背一凉的两个字。
  “舞弊!”
  林言沉默了,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甚至自己隐约也被猜疑。原因无他,盖因此次获罪的陆大人与他家交往甚密,当年林言得案首,陆大人正是考官之一。
  而陆大人初入仕途时斐自山还在官场,二人有些交情,这又给林言增加一层嫌疑。
  虽说之后林言连中解元、会元,可他的年龄太轻,轻易压过苦读多年的文人本身就不可思议。如今事情出一个可攻讦的缺口,自会有人大做文章——偏偏林言伤了眼睛,一时竟不能自证。
  斐自山听林言说到这里,几乎勃然大怒。
  “你自个方才还说‘只是瞎了眼睛’,怎么这会又好像满肚子才学都从脸上那两个窟窿里流出去?”老先生一跃而起,在林言跟前来回踱步:“他们不信,尽管叫他们考去!我斐自山教出来得徒弟尽是真才实学,绝不屑什么下作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