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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作者:游渔犹愚      更新:2025-04-06 11:50      字数:3332
  没戳穿他那点小心思,黛玉笑盈盈的,伸手理顺他的后颈的衣领。葱白的领口折出一道痕迹,黛玉抚平去,又问道:“近日腕子还疼吗?”
  “不疼了。”林言想起来就要笑,黛玉也不知道他究竟喜的什么。见他这样,也只得捏捏他的耳垂,调侃道:“我难道没给过你旁的?怎么单就喜欢这个。”
  “姐姐给的,我当然都喜欢了。”林言依旧笑着,可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喜欢那腕带,却左躲右闪不肯说。
  既打算回去京城,这边也要早早照料。幽居的几位姨娘想守在老宅,林言便留下充足的人手与她们使唤,又敲打管事,以防旧事重生。窦止哀并不打算回京,自从那日失神怔愣,他对林言便躲闪起来。一句问半句答,学问有回应,关于旁的一句不说。
  林言也没想着追问,只是师兄的窥视太炽热,叫他不得不自己找去问。
  “师兄,你不与我一同回京,可是还要在苏州么?”
  “我预备着再在这边待几年。”窦止哀别着脑袋,看天看云看花草,独独不看个子到他肩膀的小师弟。
  “好,师兄若有什么事再给我来信,或者去找管事的,我都跟他们说过了。”林言态度很温和,窦止哀惊讶地看着他,许是没想到他就这样将前事掀过。
  “好,师兄先谢谢你。”窦止哀挤眉弄眼,末了竟有些不甘心他这样全无好奇的坦诚:“你没别的想说的,想问的?”
  林言摇摇头,见师兄的表情,又笑了。
  “知道的太多,对如今的我没有好处。不如糊涂些,一门心思读书去,师父总不会害我的,而我......”
  林言不再说话,窦止哀也懂得他的未尽之语。他沉默良久,半是感慨,半是叹息:“说的也是。”
  林言抿一下嘴,又听窦止哀问道:“你们到了京城后的日子都安排好了?”
  “好了,屋舍还收拾着,老太太心里挂念,叫我们先去荣国府住着。”林言的笑容且没落下来:“这边有可信的人盯着,到了京城也不需由他人负担生活。师兄别担心了,我跟姐姐心里有数。”
  窦止哀撇撇嘴,道:“我是怕你俩心思太重。”
  “这话怎么说?”
  林言终于追问开,窦止哀却不答了。
  还有一位长辈怀揣着与贾母不相上下的期盼。
  老师父还在病中,哆嗦着手给林言亲笔写信,其中含蓄表达对弟子在这一场考试中的名次的肯定,又要他戒骄戒躁,不要堕了他这个师父的名声。
  在信的末尾,老先生有些惆怅。他跟林言说自己年纪大了,这时生病又不知几时得好,精力大不如前,于是给林言安排了旁的去处。
  国子监。
  斐自山终于在疾病之下,捏着鼻子准许徒弟去自个看不上的,斐府以外的地方读书。
  只是末尾又阴沉沉表示,林言还是要在旬假至少来一次斐府,由他这正儿八经的师父考核。
  林言叫小老头最后仿佛恢复活力的字迹逗笑,又见国子监三字别扭,知道师父总是不那么大方,心甘情愿‘让’出徒弟的。
  只是,原来师父竟病得这样吗?之前写信回信,分明还不是这样手抖。
  他五岁就拜了斐自山当师父,几乎在斐府长起来,对师父有独特深厚的感情。他也并不是不把窦止哀的话当一回事,只是正如之前说的,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处。
  抚平信纸的折痕,林言又细细复读。
  国子监——他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换个地方做学生。
  第25章
  新旧客再入贾府
  “林妹妹要回来了?林妹妹要回来了!”
  刚端上来的热茶还没支出烟来,一丝水汽叫人看到的时候,宝玉已经急步到了院子外。袭人紧忙去追几步,见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禁劝道:“这会还没见个船影儿,你连多的件衣裳都不穿,着了寒,可怎么跟林姑娘见去?”
  宝玉自觉待袭人与别人不同,这时听见她说,便止下步子,接了外袍笑道:“我知道林妹妹这时还不来,我上她那儿院里看看去,有的什么缺的,赶好补上。”
  “老太太早吩咐人收拾了,你给补什么缺?”
  宝玉听了这句揶揄只是笑,又往前走了几步,扭脸回头嘱咐:“你把我之前收的那些花枝子取出来——就是林妹妹刚走那会我拿回来的,可惜我手笨没养得花开,等林妹妹回来了,我还得跟她请罪去。”
  袭人正给他系带子,听得这话,那绳儿却多绕一扣。宝玉没留意这个,还盼望着说:“也不知林妹妹这一路平安否。”
  他人说一句平安,宝玉还不算放心。旁的事尽数放下,刮风也怨,落雨也怨,直恨不能禀告天公,叫这几日只一路顺风。
  他这样生起一副呆相,却叫周围人很是笑话一场。都说“府里都料理得,你且等着林姑娘回来吧”。
  这时候的天气有些尴尬,不似冬里彻底寻暖处,也不跟夏日般一门心思遮阴蔽。早上寒凉,午间便气恼何故多加一件外裳。从院子里出来,过去几道月洞门。眼前的园景涟漪一样展开,花是花,树是树,一场红分百色,看去也是错落有致,各有千秋。
  而幸好不早不晚的时候舒服,宝玉往前走过朱红、桃红、粉红。深浅相交的树影像是悬在半空的碧湖,水流淌下来,到不了地上就被渐隐着太阳蒸干。他的影子也看不见,都被这过分热闹的景象遮住。可宝玉眼尖,一抬头便看到另一道人影在拐角处探出。
  “二姐姐这是上哪去?”
  他忽然出声,迎春却惊一跳。扭脸见着宝玉,肩膀一松,惊愕的唇角向上翘:“不妨事,不过出来走走。”
  “林妹妹要回来了,你知道么?”宝玉也不等迎春续说,便道:“好姐姐,我还得上那儿看着,这会就先去。”
  迎春点点头,侧身让宝玉离开。她身边的司棋扭脸看看,回头又笑:“可算把林姑娘盼回来了。”
  这一句话既是说宝玉,半也是揶揄她自家姑娘。迎春脸一红,只道:“快走吧,别叫三妹妹等急了。”
  迎春人走在影子里,影子却叫光斜照出去,走在丛簇之间。这一条路不知怎么漫长起来,她不自觉也紧走几个步子,意识到自己急躁,便又慢下来。
  摸摸脸儿,迎春才觉自己一路都是笑着的。
  林妹妹离开多久了?她心里想着,脚步又快起来。
  林妹妹的身子是一惯不好的,路途遥远,自己只等着就是,总会来的。她走得那会还是冬里,风冷冷刮着,这会天气暖些,路上也不需受冷。
  影子穿过粉红、桃红、朱红,绕过碧湖一样的树影。迎春整个人叫太阳照着,也不觉得热,只是略微正一正袖口。
  还有言哥儿呢,听说他考了好成
  绩,他俩该多高兴呢!
  几年过去,言哥儿该长高不少吧?
  一颗心好像腾空,迎春朝探春院子里去,进门时唇上还弯着勾。探春、惜春瞧见了,相视一笑,倒也懂得她的意思。
  老太太是为这事很是上心的,自得了报喜,便紧着人去把院子屋子收拾出来。其实哪里有收拾的必要,那处无论什么时候进去都捻不着灰尘。可老太太总是惦记——瓶要擦,盏要换,窗纱也觉褪了色,要人再裁新的来。阖府上下因为这一桩喜事又是一番忙转,只是这一次没人计较‘排场大’。听得府外人问起,都要说他们府上的表少爷院试亦得了头名,不多会就要来。
  船未到,名又传。这方宣扬与斐自山的《诫弟子书》不相上下,只恨荣国府里竟没出个文曲秀才。
  而在这样的盛大的欢迎中,迎春、探春、惜春姊妹三个所谈论的喜悦便像一只随波的花舟。携着风,避着石远走,不知被哪里的惜花人拾得。
  “咱们且没那样阔绰,林姐姐也不是计较排场的。如今这般准备诗社,也是与姊妹们玩闹,叫她忘忘忧愁,去去烦恼罢了。”
  迎春、惜春点头,也赞同探春的说法。只是彼此心里都流转着悠悠的水,时间便也在或明言或静默的期盼中流淌而过。
  深夜观云,明儿将是一个好晴朗的天气。
  宝玉此前因秦氏弃世失一大意,荣宁二府事皆系在一处,忙乱着,且管不上他的伤心。前夜未歇下时便嘱咐晴雯把衣裳挂饰好生搭配,躺下不久又梦里念叨:“这会也该来了。”
  “你这般念,还不许林姑娘停船歇一歇?”晴雯叫他闹一整晚,困极也喊不起来。撑着头与宝玉递水,听见宝玉讨好似的笑,又扭脸道:“不过这正新鲜的案首,我倒也想见一见。”
  茶梗在喉头不上不下,宝玉‘咕嘟’一声把水团压下下去,使得喉咙眼并胸腔都疼得厉害。他这才想起自己只记得林妹妹,全然忘了还有个林弟弟也要一并来。
  “是,叫咱们大伙都见见。”宝玉并不因此动恼生怨,细究起来这些年他父亲的耳提面命早已习惯。他一颗心只道林妹妹绝不劝他考那功名,林言如何,在他心中实在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