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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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姨怀里来 更新:2025-04-03 11:45 字数:3474
「典籍有载,唐平阳公主,隋末组建『娘子军』,助父起兵建唐,征战关中,镇守娘子关。
「公主逝世后,高祖为其打破礼制,以军礼葬之。
「陛下为公主拟此封号,意指公主不输平阳之名,公主又怎会是拘于情爱、不择手段之人?」
平阳公主的眸光垂下,惊诧动容,或又包含了更多复杂意味。
良久后,她笑了笑,一甩袖,转身而去。
「谢旻,本宫不嫁你了!」
家仆团团将我围住,搀扶起来。
我盯住平阳公主远去的背影,她脊背挺直,袍上的牡丹依旧灿如骄阳。
我转眼看向那艘游船,一阵疾风扬起帷幔,二皇子身边围着重重内侍,好整以暇地在那里品茶。
对上目光,我暗暗低头,却发觉宽袍之下,襟口略略鼓起。
我摸上胸口,这才发觉束胸带不知何时被扯松了。
刹那浑身血凉。
我忽地想起公主方才的问话。
「倘若本宫原谅你过去所有推拒和欺瞒,你可愿入公主府?」
入……公主府?
第23章
三公主那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叫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去了一趟三皇子府,将此事告知谢旻,方知他也陷入难关。
「三殿下几次三番言语试探,似乎开始疑心我的身份。
「他……」
谢旻垂眸,罕见袒露脆弱。
「佩沚,他爱慕的人,是你。」
我心头一惊,自责刹那铺天盖地。
我早该知道的,他顶着我的身份,必然步履维艰。
我拿走谢旻的人生,却犹觉他是长兄,下意识觉得他无所不能。
屋外天色彻底暗下来,不多时,「簌簌」下起了大雪。
我们相对无言。
又是一次抉择。
虽然谢旻未开口,但我察觉得出,他当真遇上了难以抵挡的难处。
他好似……随时会崩溃。
我猜得出——他与李昭有夫妻之名,却要处处设计,推脱夫妻之实。
如今李昭疑心他身份,更是险之又险。
只犹豫片刻,我起身扣上门扉,将大雪隔于屋外。
挪来屏风,脱下外衫。
「我先稳住三皇子,过段时日再借机提出和离。
「至少,先让他认清我是女子……」
此话一落,屋内落针可闻。
「佩沚……」
「哥哥。」我顿了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24章
种种举措,无不离经叛道。
谢旻何其聪敏,迟迟不和离,何尝不是顾念我的退路。
若休于三皇子,「谢泠」这个名字,便将永远与弃妇挂钩。
他为成全我委屈至此,可我所行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成。
他不能久处于此,我也不能困在这里。
我轻声道:「我总要为自己惹下的祸负责。」
门扉一开,阴阳回归。
仆从举伞相迎,谢旻步入雪中,看了眼三皇子府。
他眼角染了霜意,微微泛红,最终无言离去。
三皇子兴冲冲地进门。
「夫人,冬日宜食羊肉,我着人准备了暖锅。
「谢大人来访,正好邀上他一道……」
他肩头落了雪,看见我时僵了僵。
「谢旻……走了?」
第25章
我原以为,谢旻在三皇子府过得不错。
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三皇子此人,尤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在外是伉俪情深,在内是冷眼相待。
嘘寒问暖,他冷漠疏离;投怀送抱,他避我如鬼魅蛇蝎。
这与谢旻跟我交代的,可谓天差地别!
本想尽早在他面前袒露个女子身份,却偏偏叫他把路堵死了。
这样式,别说夫人是个男子,夫人是只猪,他也指不定察觉不了。
三皇子的态度,让我生平第一次对谢旻产生了怀疑。
难道从前是碍于体面粉饰太平?
我银牙咬碎,难怪他委屈成那般。
我竟不知,他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不过正好,我本意便是夫妻反目,劳燕分飞。
于是三皇子再一次夜宿书房时,我带着一沓画像强闯而入。
「妾身嫁入三皇子府近一年,一无所出,汗颜无地。
「特为殿下另择佳人,还请殿下掌眼。」
三皇子捏着茶盏,垂眸看了画像良久。
灯影灿灿,大雪无声。
他将手中茶盏猛掷在地,音色沉沉。
「换回来。」
我颦眉:「嗯?」
三皇子抬眼,眸中尽是冷意。
「本王说,把他换回来。」
第26章
回到谢府时,我仍在发蒙。
我爹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儿~三殿下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讷讷地摇头:「爹,我说呢,三皇子为何急成那般,偏把婚期定在殿试那日。」
我爹不解:「为何?」
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人家,就是冲你儿子来的。」
这人,小看他了。
发觉谢家儿女身份互换,笃定我会去殿试,闷声干大事儿,名正言顺地娶了个男媳妇儿回家。
他娶的是谢家女儿谢泠。
天下人无可指摘,反倒要祝他们百年好合。
高,真是高。
想起谢旻回去时唇角压着的笑意,我才恍悟他的为难是哪般。
哎,我真是没脑子!
也罢也罢,这回,真的能当一辈子谢旻了。
我爹捏着他的小胡子,恍然大悟。
「难怪,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还以为他是过于担忧你。」
我爹一脸麻烦:「唉,我老谢家的香火,真的要断在这里了。」
他转身就走,步履匆匆。
「不行不行,我得给祖宗们多烧点钱存着,省得以后没子孙给我烧。」
第27章
我升任户部尚书之时,皇帝终于将我改了无数次的「漕粮改折银」策案拿到了明面上商谈。
将原本应缴纳的漕粮按市价折算为白银征收。
「一可减漕运成本及仓储费用,二可避免运输耗羡及官吏盘剥。
「三可提高百姓缴税灵活性,四可便于朝中调配……」
列数此策利弊,皇帝力排众议,着我主持变法。
我领着许芸娘、裴令容一众花费三年,由地方试行推往各地,总算将此法落地。
论功行赏,我终于有底气为众人请官。
「女子?」
「是女子,这几位女子身怀大才,也曾在滑州赈灾案中助臣成事。」
皇帝眯着眼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这些人是谁,还未发言,便有人先道了一句荒唐。
「我朝律例,女子不可为官,谢大人可是要违背祖制?!」
「律法新旧更替,今日漕粮改折银是新法,那男女同科也可为新法。」
「荒唐!」
殿内沉水香袅袅升起。
我转身面向百官,掀袍盘膝而坐,象牙笏板横放在膝上。
「诸位大人既说荒唐,那我今日便好好跟大人们论一论,何为荒唐!」
第28章
兵部侍郎首当其冲:「妇人岂知军国大事!」
「永嘉元年,荀灌娘十三岁突围搬救兵;崇祯三年,秦良玉白杆兵大破张献忠!
「隋开皇九年,谯国夫人冼氏持隋文帝所赐犀杖,平岭南王仲宣之乱!
「大人如今却道,妇人不知军国大事?」
老翰林紧随其后:「女子岂能治学!」
「永元四年,班昭续成《汉书》八表及天文志。若说女子不能治学,太史公的绝笔何以流传?
「前秦建元十七年,宋氏传周官礼于燕魏,苻坚命百二十生徒执弟子礼。诸君读的《周礼》,敢说不是女子所授?!」
我爹一言不发 ,工部尚书倒是霍然出列:「匠作需体力,女子岂能及!」
「好大的口气!大业三年宇文恺造洛阳城,实际测绘皆由女匠陆青完成。
「许芸娘仿改潘公束水攻沙法治河,惠及黄河沿岸,如今滑州水患将过三年,大人便忘了是谁筑的堤了?!」
太常寺卿「嘶」声:「吟风弄月之才,怎堪治国大用?」
「绍兴十二年,李清照进献《金石录》助朝廷厘定礼器,今日太常寺用的祭器规制,仍有七成依她考据之法。
「太常寺诸位恐得先把这身官袍脱了,再来讥讽这所谓的『吟风弄月之才』!」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阴阳有序乃天道!谢大人可是要乱乾坤纲常?」
静默片刻,我缓缓起身,掸掸衣袍。
「诸公口口声声阴阳之道,却不知孤阳不生,独阴不长。
「今日阻我者,非为礼法祖制,实惧女子掌了印把子,便再难将她们困在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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