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摇头：“她会把时空管理局拆了。”
  温曲：“你怕她？”
  幽：“严格来说，我不想忤逆她。”
  温曲笑了笑。
  能把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也是本事，她记得很多年前这位时空管理局局长主动与她联手希望宋微时永远不要醒来，进而得到宋微时。
  如今宋微时彻底苏醒，便说不想忤逆。
  幽又说：“时空管理局无法成为你的庇护所。”
  她希望被宋微时锁定的温曲离时空管理局越远越好。
  温曲耸肩：“这个事实我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就知道了，对了，局长大人，你上一次见我是多少年前？”
  她在宋微时的精神世界里待了太久，久到没有时间概念。
  幽也不觉得奇怪：“用这里的时间计算的话，有一千七百多年了。”
  “是很久。”温曲感慨，“那我随意挑个小世界去玩儿总没意见吧？”
  幽对宋微时有企图，那么时空管理局肯定有一部分小世界不受宋微时掌控。
  毕竟这些年宋微时就光顾着追在她身边搞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像有精力管其他事的样子。
  她问的也是完全脱离或者半脱离宋微时精神力范围的小世界，她知道幽听得懂。
  幽微微颔首：“你随意。”
  温曲的魂魄很有力量，蓬勃的生机连幽都能被感染。
  这一千七百多年她们两个人从未分开，幽看出温曲眼中的平静是真的平静——那些爱恨情仇像是真的被时间抚平了。
  还有一种可能是在宋微时的精神世界里待得太久，不可避免被同化？
  幽望着温曲离开的方向，眼眸半垂，不等她想更多，骤然逼近的能量拥有极大威压，几乎瞬间令她双膝瘫软。
  白皙圣洁的面容瞬间被狰狞取代，幽吐出一小口血，脖颈被一只修长的手死死掐住。
  女人表情冰冷地审视她，开口问询都懒得，直接动手抽取她的记忆。
  “……唔。”
  期间自然是痛苦异常，幽将唇咬出血也没叫出声。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女人随手将幽丢开，撕开穿越通道，准确无误降临在温曲去的世界。
  “……”
  幽摸着被掐红的脖颈，自言自语道：“以前怎么会喜欢上她呢？问一句话的耐心也没有，动不动就掐人。”
  还有就是——
  温曲被宋微时同化的可能性小到忽略不计。
  看看宋微时这问个路都要人命的模样，再看看温曲那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天壤之别。
  谁是壤？幽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
  幽为温曲安排了一个身份，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进入那具身体就被无端出现的一只手给拽住。
  这手惨白如纸，五指又细又长，手背鬼气萦绕、青筋绷起——真的很像一只鬼手，也亏得温曲被这么一抓没有惊叫出声。
  想想也是，一千七百多年，她想不习惯都难。
  温曲没有挣扎，她甚至好脾气地等在原地，任由撕。裂的穿越之门渐渐在面前显现。
  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微时跟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她的本体和幽一样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神性——幽像正神，她像邪神。
  纯黑眼眸每眨一下都有如扭动细蛇一般的黑雾浮现，它们缠在她的睫毛、发间、四肢、衣角……
  若不是这张脸实在好看，恐怕顶不住这样离谱的‘装饰’。
  “你来得很快。”温曲感受到腕部力道收紧，明显疼了一下，她微笑说，“不用紧张，我没想跑。”
  “谁紧张。”
  宋微时的手立即松开，连人都跟她隔了几米远。
  温曲：“……”依旧习惯。
  “好的，是我自作多情，这一次不在你的精神世界里，我也遇不到一个叫宋微时的npc，应该会度过很愉快的四十年。”
  幽为她挑选的身体还有四十年寿命。
  宋微时还是第一次以本体在她面前出现，温曲的确惊艳了一下下，不过情绪很快平和下来。
  听到宋微时接下来的话，她也能够笑脸相对。
  “你说你有多没用？她要你交出身体你就交出身体？不会撑到我回来？”宋微时冷冷道，“这么轻易就被人杀了。”
  宋微时在说一千七百年以前的事——幽为了接近宋微时杀了温曲得到人偶身体，很快又被宋微时拆穿。
  说实话温曲可能都没宋微时这么讨厌幽。
  因为这些年温曲的魂魄在宋微时的精神世界里被温养，一直在付出能量的是宋微时，作为受益者，温曲对自己死亡一事接受良好。
  如果宋微时不提，她都要忘记死因。
  温曲回想当初自己的心路历程，笑：“我想的是也许你回来之后会跟她联手杀了我呢，还不如让她来个痛快。”
  “……”
  宋微时沉默片刻，咬牙道：“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
  温曲无辜：“给我的感觉是每时每刻。”
  宋微时不满她的不识好歹：“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进轮回！”
  “我不感兴趣，你不用再说了。”温曲柔声道，“一千七百年的穷追不舍，请问这位神祇大人究竟要对我这小小残魂做什么呢？”
  跟系统轮回的那几个世界她以为已经足够疯狂，真正进入到宋微时的精神世界——当初见识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系统绑定她时提过轮回有十世，可这一千七百年经历的何止十世。
  宋微时随便就能捏造一个完整小世界，再将名为温曲和宋微时的角色融入其中。
  残魂当了无数次‘系统’和‘未来的自己’，令她讶异的是宋微时十分了解她，捏造出来的每一个温曲所处时代不同、身份不同……却总能让温曲第一眼见到就笃定，那是她自己。
  现在从宋微时的精神世界脱离，温曲独立存在。
  宋微时面上那种堪称暴戾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想对温曲干什么？
  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她被迫以旁观者的视角看两个温曲彼此信任、你侬我侬。
  她本应是温曲躲避或攻略的对象，温曲本应把所有注意力、所有目光都专注在她身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防止被她给算计了。
  从某次开始，她发现温曲宁可给冒牌货准备生日惊喜都不愿搭理她，哪怕她刚伤害过冒牌货。
  她被两个温曲排斥在外，或者说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温曲在厌烦她、讨厌她，连生日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都能当做忽略她的理由。
  世界经历得越多，两个温曲都有相同的结局，宋微时曾忍不住讽刺道：我都有点嗑你们了。
  可无论她行事再偏激、存在感强得不能再强，身为残魂的温曲只会寄宿在‘温曲’身上。
  她们永远有着她插入不进去的沟通方式，彼此的默契程度谁也无法超越。
  最令她棘手的是，她发现温曲不再恨她了。
  说是恨也不准确，温曲没有一次显形会用仇视的眼神看她，‘温曲’也是。
  她们只把她当做成长路上不断纠缠的绊脚石，跨不过去也无所谓，她们能彼此支持。
  宋微时无法接受，她无法接受的后果是拉着所有人下地狱——即使这样，下次见面温曲仍能笑着说你还在啊。
  她一度不敢面对温曲的笑脸，她甚至不敢听那几个字从温曲口中说出，比直接在她脸上扇巴掌还让她不能忍受。
  温曲是泥人做的不会崩溃不会生气吗？还是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会无所畏惧？
  不，第二个猜测显然是错误的，宋微时见过的死人何其多，没有人能在她面前不害怕。
  只有温曲会这样对她。
  宋微时本能逃避追逐残魂的缘由，反正每次看见一个新的温曲她都会投入新的斗争中，乐此不疲。
  现在温曲用温柔坚定的语气问她，她答不出来，她的头开始疼了。
  “是脑子里的‘我’在闹了？”
  温曲笑容渐深，眸中倒映着表情阴鸷的某人。
  说是自食恶果也好，宋微时造了那么多轮回，轮回中有那么多温曲——她们毫不意外对脑中说话的残魂，甚至想通过提升实力来独占残魂。
  残魂消失，她们开始颠覆世界。
  不过宋微时是何许人也，她当然不会被她们搞得精神崩溃，只需要源源不断分出能量修复世界防止她们跑出来而已。
  最好的办法是让温曲回去一个个安抚。
  “需要我帮忙吗？”
  “你别想回去跟她们卿卿我我！”
  宋微时斩钉截铁拒绝。
  “她们就是我啊，只要我存在一天，她们就会让你不得安宁一天。”温曲眨眨眼，“不要逞强，微时。”
  “……不。”
  女人重新抓着她的腕，红唇微动，挤出来这么一个字。
  温曲没有强求：“好吧，你开心就好。我打算在这颗星球休息一段时间，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