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作者:
顾徕一 更新:2025-03-14 11:00 字数:3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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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场偶遇,闻染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想维持,从洗手间出来,只想拿包走人。
偏偏许汐言和窦宸同朋友聊天的站位,离门口很近,闻染离开,势必要路过。
她也顾不得了,路过就路过。
她匆匆走过许汐言身边,也许她的毛衫甚至一瞬擦过许汐言垂落的那只手臂。
“哎。”
当许汐言那把暗嗓忽然开口时,闻染心里笃的一跳。
这一次,许汐言不是故作疏离而语调暧昧的唤她“闻小姐”。许汐言用很多称谓唤过她,“闻小姐”、“主人小姐”、“阿染”,都夹杂着某种特殊情境下的特殊语调,也许到了现在,许汐言也不知怎么称呼她。
闻染佯作没听到,步履不停。
“怎么走这么早?”许汐言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许汐言是跟她说话了,所有人都看向她。
闻染只得转向许汐言。
“许小姐。”闻染笑得不露痕迹:“我明天还得上班。”
听到她语调无波澜的唤“许小姐”,许汐言的睫毛垂了垂。
复又掀起,看向她:“现在实在还太早,我们准备玩国王游戏,一起?”
闻染站着不动,内心想着推诿之辞。
她又不打算跟许汐言做朋友,为什么要听许汐言的。
许汐言看她神情,肯定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轻声说了句:“外面起风了,不知会不会下雨,等会儿再走吧。”
这话说得奇怪,许汐言怎么知道外面起风了?
也许闻染待在洗手间平复情绪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去外面抽了支烟,抱着一支手臂,站在一棵乌桕树下,指间的一点猩红明明灭灭,夜风刮过她的雪色的肩。
这话说得奇怪还在于,如果快要下雨,闻染更该走了,在这里等什么?等到雨真正落下来么?
可许汐言说那句话的语气,让闻染恍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许汐言刚从西班牙回国,到她的小出租屋里来找她。
两人欢爱之后,许汐言抽了支烟,肩上披着件衬衫,撩起一隙窗帘:“外面雨下得好大。”
她半开玩笑的扭头问闻染:“我可以不走吗?”
当时闻染摇头:“不行。”
许汐言垂了垂浓睫:“好吧。”
中国古人含蓄,都靠雨天来留客。许汐言一贯是直接的人,却不止一次的,跟她聊起一场雨。
闻染说不上被什么触动,没再往外走:“好吧。”
于是几人找了张沙发坐下准备玩游戏。
闻染没坐在许汐言身边。
好似从高三一起做手工蜡烛的那次开始,她就习惯跟许汐言坐成远远的对角。
许汐言也没说什么。
“国王游戏”的规则简单,抽酒瓶盖,抽到有特殊标记的两个,一人是“国王”,一人是“臣民”,“臣民”必须回答“国王”提出的任何问题,或做“国王”要求的任何事。
这就全凭运气,许汐言做不得任何手脚。
所以几轮游戏玩下来,许汐言和闻染并没有对上。
她俩手气好像都不大好,各当了一次“臣民”。
许汐言的“国王”是卡林巴琴演奏家的助理,明显是许汐言粉丝。小姑娘激动得全程双颊涨红,攥着拳问:“你最讨厌的是什么?”
各种访谈都问许汐言喜欢的事,她真的很想知道许汐言讨厌什么。
许汐言:“讨厌有人拉黑我。”
小姑娘一愣,下意识问了句:“谁啊?”
许汐言:“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她只是喝一口西瓜汁。倒是窦宸看了闻染一眼。
闻染那一轮的“国王”,明显喝多了,直接套用上一轮的问题:“你最讨厌的事是什么?”
闻染:“讨厌有人把钱甩到我脸上。”
本来无人留意闻染的作答,毕竟谁都不认识她。可她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却颇有共鸣:“对对对!那些烦人的甲方!”
即便他们已不算普通打工人,可人只要想赚钱,就得对接甲方。
有人玩笑:“当然,这还是看甩我脸上的钱够不够多,要是五千万,随便怎么甩,那也是可以的。”
五千万。
恰好是陈曦找来想给闻染五十万的那天,闻染问陈曦的:“她怎么不给我五千万呢?”
这会儿她说不上什么心情,直直的朝许汐言看过去。
许汐言接住她目光,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一眼,又各自撇开。
游戏在继续。
喝多的人已不少了,这轮的“国王”眯了眯眼:“汐言啊这话我平时肯定不敢问你,你能做到跟人最亲密的举动是什么?”
人人知道许汐言一身热闹,却生性疏离。
许汐言没回答,目光落回闻染脸上,往下滑落,滑过那秀挺的鼻骨、纤薄的唇,最后落在闻染唇峰的海鸥线上。
她浓睫垂重,并没有人发现她在看闻染。闻染自己却知道,下意识抓紧了帆布包带。
许汐言明明喝的是西瓜汁,不知为何,她开口黑胶般的嗓音里却似有酒气,反问一句:“最亲密的举动?”
闻染心想:最亲密的举动其实不是做,是接吻。
做的时候有太多官能刺激,而接吻更纯粹。只有两个女人接吻才会这样亲密这样美,睫毛交叠,清润的吐息都交换,呼吸的频率应和心跳。
细细密密接吻的声音如蚕食桑叶,你们互相咀嚼着彼此最纯粹的心动。
闻染分明也喝的是西瓜汁,可她被满室酒气熏着,许汐言此刻的眼神,让她莫名的想:
许汐言不会越过众人向她这边走来吧。
那样的话,许汐言会坐到她身边,柔软的沙发微微陷落。许汐言会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扶着她的肩,微勾下婀娜纤细的腰肢,探出舌尖与她深吻,就像在她小小出租屋内,她坐在沙发或床沿,许汐言无数次走过来所做的一样。
而她会仰起后颈承接,一手习惯性搭在许汐言的后腰上。
无论她的理智如何清醒,她的身体已对许汐言那样的熟悉。
可许汐言的眼神在她唇峰上落了一阵,抽回去,嘴里淡道:“不可能让你们知道的。”
“那是我的私藏,所以,我认罚。”
吧台上摆着一只只小酒杯,装满不加冰不掺水的威士忌,惩罚人用的。许汐言端起其中一杯,那是她今晚的第一杯酒,参加了整日时尚活动,茶点冷餐精致而不中吃,她胃袋里空空的,整杯烈酒灌下去,微微的蹙眉。
闻染很难描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攥着帆布包带径直站起:“真的很晚了。”
“我得先走了,抱歉,你们玩得尽兴。”
她不再看许汐言一眼,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外面真的起风了。
一棵乌桕树刚刚开出绿黄的小花,叶片在夜风里被拂得哗啦啦摇,让人想起许汐言方才在树下抽烟的模样,不知是否被花粉落了满身。
闻染走得飞快。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闻染。”
闻染真实的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许汐言那样傲而独的性子,居然会追了出来。
她步履不停。
可是她倔,许汐言比她更倔,追着她背影走过来:“闻染。”
“你再不停下的话,我就要来拽你胳膊了。”
闻染转身,看住她。
她维持着礼貌,停留在离闻染一人开外的地方,甚至扬起双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不会再靠近,闻染不必那么紧张。
风真的很大了,吹着她阔腿西裤的下摆不停招摇,还有她那头浓密的卷发,翩飞着,遮去大半浓郁的面容。
她轻笑着,伸手挽了下头发,可那无济于事,很快又被夜风拂乱。
那让她的容颜她的笑,都显得很缥缈而不真切。
许汐言道:“你瞪着我做什么?明明是你甩我。”
闻染:“我没有瞪你。”
“你有。”许汐言说:“我还看不出来么。”
闻染屏住一口气。
是,她根本不能说许汐言完全不了解她。从某一层面来说,许汐言与她无比相熟,甚至看得懂她每一个微表情。
“钱的事,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闻染只是摇头。她那样瘦,纤薄如纸,好似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
许汐言看上去想上前拉住她,手很微妙的往上抬了抬,却又放下,站在原地。
“你是想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是吗?”
闻染仍在摇头:“我不是要与你论对错,我到现在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只不过,我们是太过不同的两个人。”
“你不觉得我有错。”许汐言笑了声:“可我却觉得你有。”
闻染一怔。
“你知道你总是带给我什么感觉吗?”许汐言望着她:“就像你总站在这样一阵夜风里,风把你的长头发拂得很乱,几乎挡住了你全部的脸,你所有的笑所有的表情所有的反应,都是藏在头发后面的,我从来看不真切,你也从来没想让我看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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