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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作者:顾徕一      更新:2025-03-14 11:00      字数:3270
  她想说“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
  但这时,窦宸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看了眼,说:“她到门口了。”
  第60章 没想到许汐言会追了出来
  闻染现下离开太突兀, 只得坐在窦宸身边,等着许汐言走进来。
  或许她应该借故开溜,至少远离窦宸, 等许汐言过来找窦宸的时候,她再不着痕迹溜出酒吧去。
  但整间酒吧不过这么大,她现在开溜,许汐言正往里走, 走到近旁, 也许正看到她匆忙逃离的背影。
  可她为什么要逃?
  她心里惦记着许汐言叫陈曦来给她的五十万, 咽不下这口气。
  遇上就遇上,于是她只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回吧台, 安安静静坐着,垂眸, 盯着西瓜汁在杯壁凝出的一枚小小气泡。
  满室喧嚣满室香,这是每每酒吧带给闻染的感觉,所有人的笑语和香水味热热闹闹挤在一起, 耳朵和鼻子都逃脱不掉, 吵得很。
  可当许汐言走进来。
  那满室的喧嚣满室的香还在,可都退化为模糊的背景,她独特的气场和身上复合的香气, 像一柄剑, 你知道那炽白的阳光有时本来就像一柄剑, 剖开了世间其他的一切。
  让你摊开全部的心肠来,去招架她的气场她的美。
  是的,在面对许汐言时, 唯有用到“招架”一词。
  闻染觉得,这甚至并非因为她对许汐言近十年的暗恋。只消许汐言一出场, 对任何人都有同等的功效。闻染垂着眸,听着满室静了一瞬,有人低促的“啊”了声,又被身边友人拉住。
  许汐言应该早习惯这样的瞩目了,因为闻染听到她脚步声没停,径直往窦宸这边走。
  她今天穿一双高跟鞋。
  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敲击在人心上的鼓点。
  然后脚步很微妙的顿了一瞬,那时人群已恢复如常喧嚷,所有人都在努力假扮不在意许汐言,所以许汐言脚步的顿滞并非因为环境。
  那么,是因为越过人群、瞧见了闻染么?
  闻染继续垂眸盯着西瓜汁,心想:许汐言今晚过来,到底知不知道她在?
  两人现在这样的关系,许汐言那么傲的人,来这里,总归不会是因无意瞧见名单上由她替换了何于珈?
  那哒哒的高跟鞋声又继续往前走了,短暂的一瞬停滞似人的错觉。
  直到那脚步停在窦宸面前,闻染没抬眸,所以只看到来人穿一条阔腿西裤。
  窦宸对许汐言点点头:“来了。”
  许汐言只“嗯”一声,低哑间带出漫不经心的慵懒感,让你不看她,也能想象她一手插在阔腿西裤口袋里,长长的卷发从肩头垂落,长身而立的模样。
  闻染心里忽然想:许汐言今晚过来,不会是觉得还可以和她做朋友吧?
  做朋友多么好,过往那么多的悸动遗憾不甘怨怼,都在一笑之中泯恩仇。再见面,可以随意的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笑,对彼此说起新的邂逅,再挥手轻松的说拜拜。
  闻染盯着玻璃杯壁的一颗气泡,不知为何忽而“啪”的一声破了。
  心里想:好个屁。
  她跟许汐言,绝对绝对不可能做朋友。
  闻染乱七八糟想着这些,听窦宸问许汐言:“你喝什么?”
  酒吧环境实在太吵,许汐言一手插在阔腿西裤口袋里,微微勾下腰,那是她一个惯常的姿势,手臂的一抹雪肌在人眼前一闪,她吐露的那句话也顺势钻入闻染的耳朵:
  “我要一杯西瓜汁。”
  许汐言的嗓音有点哑,闻染怀疑,是因为她这段时间抽了不少的烟。
  窦宸瞥了闻染一眼。
  她看得清楚明白,从许汐言进门到现在,看也没看闻染一眼,闻染也一样。
  陈曦是跟着许汐言来的,这时很上道:“言言姐我去帮你要!”
  她是很想留在一线吃瓜,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绷到这种程度,连她都跟着紧张起来。
  她没有窦宸那么强大的内核,这瓜也不是谁说想吃都能吃上的。
  窦宸倒是淡淡喝一口酒。她当然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表面却都岿然不动,只当对方不存在。
  陈曦很快回来:“言言姐,给。”
  “谢谢。”许汐言接过:“你自己去玩吧,今晚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应酬。”
  “行、行吧。”
  这下一线吃瓜的机会彻底葬送了。
  窦宸坐着不讲话。反倒是许汐言主动开口:“今晚麻烦窦姐过来,是有一个弹卡林巴琴的朋友,你见到他了么?”
  “还没。”
  “那我介绍给你。”
  窦宸又瞟闻染一眼,放下酒杯站起来:“那,走吧。”
  其实心里有一点点好笑。
  认识许汐言这么久,倒没见过她这么……幼稚的时候。
  闻染直到这时,才抬起眼。她表情素来很淡,藏在酒吧昏茫的灯光中,像一幅清浅的水墨画藏进了群青色的雨雾间,丝毫不打眼。
  她只好似在无目的地逡巡这酒吧,转了一圈,目光才遥遥的落到许汐言身上去。
  正望见许汐言的一个侧影。
  她看起来是从刚从某时尚活动过来的,穿黑色无袖抹胸款上衣,配一条墨色西裤,这样的天气她已开始贪凉,一件西装外套也不披。
  那样的暴露在她身上一点不显得招摇,只觉得肤白胜雪,又或是白茫茫的太阳一样刺人眼睛。她的妩媚是沉甸甸的妩媚,不轻挑,不媚俗,就像她总是浓垂的睫一般,只有世界来讨好她的份。
  妆倒是卸了,褪回本来唇色,于是手中一杯西瓜汁成为最适合穿红的许汐言,身上那唯一的一抹红。
  她听那位演奏家说着话,神态认真,但姿态是惯常的慵懒。当聊完一个话题,几人齐齐笑起来的时候,她跟着浅笑,轻转转腕子,杯子沉绯的西瓜汁液跟着摇曳,被她端起来送到唇边。
  抿住那口西瓜汁的时候,朝闻染这边望过来。
  闻染一下子抽回眼神。
  于是两人目光并没有真的相撞。如果用两只鸟来形容的话,那便是闻染目光的尾羽,堪堪撞动了许汐言煽动的翅膀。
  两只鸟擦肩而过。
  闻染松一口气。
  心里想:小说里写的都是假的,什么失恋以后“为伊消得人憔悴”,什么蓬头垢面形销骨立。
  无论是许汐言还是她自己,谁都没有。许汐言一样的容光焕发明艳照人,她一样的清淡自持,穿薄薄一件基础款的针织衫朴素的藏于人群中,模样安静。
  甚至在和陶曼思一起坐在马路牙喝酒的那个深夜,在那个闻染下决心要与许汐言一刀两断的深夜。
  闻染也并没有喝多,第二天还能神志清醒的去上班。
  或许这就是现代人吧。
  只需捱过今夜,下次再见许汐言,应该就是许汐言国内巡演的时候,那时候声势会浩大到避无可避,无论闻染怎样屏蔽许汐言,一定还是会看到她。
  在海报上。在舞台中央。在新闻里。
  闻染则和奚露或陶曼思在一起,变回人群里的普通人。
  那时她单人床的床单又已洗过多少次,变得更软更薄,许汐言身上特殊的香气,早已泯灭了吧。
  闻染想清了这些,心沉了沉。以她的性格,注定会辜负何于珈的一番好意、而不会去跟人攀什么关系了,只需坐到不至失礼的时刻,开溜走人。
  西瓜汁喝多的坏处便是,总想往洗手间跑。
  而聚会上另一个喝西瓜汁的人,是许汐言。
  闻染埋头匆匆往洗手间里走的时候,一抹雪肌一闪,许汐言从里面走了出来。
  简直像上次聚会的情景重演,那时她们也在洗手间前偶遇。
  许汐言与她故作不识,在门前擦肩而过,直到接下来当着众人的面,才与她打第一声招呼,带着暧昧语调唤她——“闻小姐”。
  可这时许汐言停下脚步。
  无话,也没刻意看她,只是替她掌着门,让她不用自己动手,径直便可往里走。
  她也无话,低头擦过时,闻见许汐言身上的香。
  她俩有多久没见了?也许再见许汐言那张上帝炫技般的面容,惊艳中其实夹杂着丝丝的陌生。
  唯有气味。为什么嗅觉是人最长久的记忆。
  无论床单和睡衣上的味道洗得如何淡了,淡到许汐言好像从未在她那间四十平的小屋出现过,可这会儿闻到,还是本能觉得熟悉。
  深嗅过。交缠过。亲吻过。轻蹭过。
  闻染垂着睫走进洗手间里去,知道许汐言在背后深深凝望她。
  可许汐言什么都没说,一秒,两秒,闻染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凝视的目光消失了,闻染回头去望,许汐言已不在那里了。
  只剩那扇被许汐言掌着许久的门,因自动助力系统而微微摆荡。
  似被风吹拂、而久无人坐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