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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作者:顾徕一      更新:2025-03-14 10:59      字数:3282
  她倒不是很担心,机组人比她们更谨慎,不达到规定条件不会起飞。
  只是飞机在这样的天气起飞,总有飘摇之感。机上所有人都被淋湿了肩膀或额发,不停有人管空姐要毛毯,又响起此起彼伏的阿嚏声。
  同一排的年轻母亲把毛毯给小男孩裹紧,问闻染:“小姐,你也是去加州探亲啊?”
  闻染含蓄的说:“找人。”
  飞机终于稳稳在加州降落,过关的时候闻染很紧张。
  她英文的纸头成绩还算好,但很少出国,她们那普通高中也没什么外教,口语一直是三脚猫的功夫。
  终于顺利拿到行李,闻染去找自己约的车。
  司机下车帮她取行李,经过连天的暴雨、十多小时的飞行,现下闻染坐在约车的后排,被西海岸过分充沛的阳光刺着眼睛。
  抵达许汐言发给她的地址时,正值黄昏。
  这里远离市区,竟是一座蔷薇盛放的庄园。夕阳的颜色与国内不同,不是含蓄的橘紫调,而是大片大片的橘粉,映着晚风中招摇的蔷薇,几乎像是文艺电影中加滤镜的色调,旁边的英式旧楼点出贵族调子。
  网上早有传言说瑞奇教授是贵族之后,在英国有世袭的爵位,世界各处都有房产。
  巨大的铁门高耸,闻染说明来意,想着可能还是要麻烦陈曦来接她。没想到报出许汐言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后,得以顺利入内。
  这里像一座避世庄园,如果真是陌生人,可能找不到这里来。
  庄园分为东西两边,用一座带欧式喷泉的花园远远隔开,闻染问明了东边那幢用来住宿,便拖着行李箱过去等。
  远远能听闻钢琴的旋律,许汐言她们应该还没结束今天的练习。
  她也不急,找了张偏僻的长椅坐下。
  夜幕渐渐笼下来,天空加了浅调的灰,变作一种橡皮粉,眼前是大团大团近乎不真切的蔷薇,晚风抚弄着她额发,她穿一件淡蓝衬衫,肩上还沾着海城淋出的雨气。
  而那把价值十几的透明雨伞,早已在进机场的时候丢掉了。
  她一点不急,就这样安静的坐在这里。
  ******
  另一边,钢琴练习室,许汐言从里面走出来,陈曦等在门口,凑上前把平板拿给她:“言言姐,之后的工作安排我跟你对一对。”
  火到许汐言这种程度,其实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许汐言睫毛半垂着,不经心的看着屏幕,陈曦站在她侧边,这样宛若蔷薇般的面孔不管见多少次都觉得惊艳,偏偏上帝有巧思,给她配一双冷淡的眉眼。
  所以妩媚的娇花不少,但全世界独得一个许汐言。
  工作没什么问题,许汐言带着些倦意“嗯”一声,陈曦收起平板:“好嘞。”
  身后有工作坊的同事用英文叫她:“Shine,去瑞奇教授的party了。”
  按瑞奇教授的性子,工作坊仿若一场夏日狂欢,只要她们弹得让她尽兴,晚上总有庆祝的party。
  许汐言笑应一句:“就来,我回去换条裙子。”
  她弹琴总是狂放,动作幅度很大,是以总会比其他人出更多的汗。
  陈曦不住这里,收了平板正要开溜,被许汐言叫住:“她一直没联系你?”
  陈曦反应两秒,才知她说的是闻染:“没有,言言姐。”
  许汐言抿了下唇。
  自打那天挂了电话后,她让陈曦把机票信息发过去,闻染一直没再联系她,也没松口说要来。
  许汐言对陈曦挥了下手:“得了,你下班吧。”
  这张机票,多半是作废了。
  她独自一人往住宿楼走,每天路过蔷薇盛开的花园时都有难得的好心情,今天却有些烦躁,从口袋里摸了烟出来,又摸了半天,却没摸着打火机。
  又丢了。
  世界上有太多事让许汐言分神,对待钢琴以外的事物注意力不够集中,所以像打火机这种小玩意,总丢。
  平时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又添几分烦躁。
  烟懒得塞回去,就夹在指间继续往宿舍楼走。
  天浓得几近夜色,可路灯还没开,朦胧出一种不辨晨昏的感觉。
  一阵风动,鼻端有蔷薇与茉莉混杂的香气,夜色浓一块浅一块像不均匀的墨,她便是在这时望见,楼畔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人。
  她的心几乎比她的眼睛更先辨认出来,那是闻染。
  因为其他人没有那样的瘦与清矍,其他人也没有那样的安静。
  许汐言不知为何,又想起十八岁那年的跨年,她在海洋乐园的水族馆里偷睡,连梦里的世界都喧哗吵嚷,睁眼的瞬间,看见一名清瘦的少女站在她眼前不远处。
  穿一件淡淡蓝的羽绒服,背着手仰望头顶的电子屏,一只等比例身长两米的鲸鱼游弋而过。
  少女和鲸鱼一样,安静的不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那一刻,世界俱寂,一片安宁。
  ******
  闻染坐在长椅上,看着许汐言向她走近。
  许汐言今日穿一件黑色吊带裙,肩带不过小拇指宽,露出雪色的肩膀,她在浓雾般的夜色里跋涉而来,像一朵只在暗夜里盛开的蔷薇趟过河面的雾气。
  许汐言的面色总是很淡,衬得她一双眸子寒星般闪耀。
  闻染缓缓吁出一口气。
  「值了」。
  那时心里浮现的,是这样两个字。
  海城把天捅出个窟窿般的暴雨。
  十多小时飞机上发肿的小腿。
  过海关时的仓皇无措,开口说英语时总会结舌。
  换这一秒,许汐言指间夹着一支烟,穿着黑色亚麻的吊带裙向她走来,脸上没笑意,那浓密蜷曲的长发让她美成了倔强不羁的吉普赛女郎。
  闻染也没笑,神情仍是很淡很安静,看一眼她指间的烟,从口袋里摸了个打火机出来。
  在机场买的,顺利过关后,她紧张得疯狂想抽一支烟。
  她站起来,走到许汐言面前,晚风吹起许汐言身上的淡香,她嗅得很贪婪,但表面不露声色。与许汐言分开一个多周,许汐言颈间被她吮出的痕已经消了,只剩一截雪颈在夜色中美得夺目。
  闻染视线一直半垂,所以落在许汐言平直的锁骨上。她站得很近,总觉得风把许汐言的卷发往她脸上扫,痒痒的。
  她伸手,把那些海藻般的卷发扫到许汐言身后,然后擦燃打火机,递到许汐言唇边。
  许汐言把烟含在唇间,偏一偏头,用烟头来就闻染的火苗。
  “滋——”的燃起来,空气中开始飘荡带薄荷味的烟草香,凉凉的。
  到目前为止,闻染跋山涉水而来,重逢的两人没说任何一句话。
  许汐言吸了口烟,把烟重新夹回指间,到这时,她的眼睫仍是塌塌的,好似在看浓密草坪上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
  其实这时夜色昏淡,什么都瞧不清,她视线下坠,只能看到闻染白皙的脚腕,从牛仔裤的裤脚里露出来,在她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很微妙的动了动。
  她抬手,折起一只臂弯,把闻染拥进了她的怀里。
  ******
  不知抱了多久,两人都没说话,突然亮起的路灯好似某种信号,许汐言放开闻染,上下打量她一遍。
  “挺厉害啊。”这是两人重逢后,许汐言说的第一句话。
  声线微暗,穿透了路灯昏黄的光线。
  “也不回我信息。”许汐言捏了捏她的手腕:“我还以为你不来。”
  闻染就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怎么不联系我去接你?跑丢了呢。”
  闻染笑笑。
  “不想我去接是吧,就像不要我的车子、房子一样。”许汐言把烟熄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走回来拎起她的行李箱,另只手牵起她的手。
  闻染犹豫了一下。
  许汐言看她一眼:“放心,没人会过来,她们都去瑞奇教授的party了,我回来换衣服的。”
  闻染这才任由许汐言牵着她,往宿舍楼里走去。
  这种维多利亚式的中古建筑,闻染只在电影里见过,像那种中世纪贵族女孩的学校宿舍,许汐言趁着舍监不在,拖着她的手带她为非作歹。
  手心渐渐沁出薄汗,指望着夜风吹干。
  闻染拖后许汐言半步,很奇怪的,许汐言牵着她带她往前,这样的姿势,她仍能看着许汐言的背影。
  像高中时一次次在楼梯上那样。
  像十八岁的跨年夜在旋转木马上那样。
  到了现在,她望着许汐言的背影,许汐言牵着她的手,不再一路往前,而是回头过来望她:“怎么了?”
  那把冷淡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很柔。
  闻染没曾想,她微妙的脚步拖慢都会被许汐言察觉,她摇摇头,跟上去。
  两人并肩走入宿舍楼。
  没电梯,只有暗黄铜缭绕的旧式蜿蜒楼梯,许汐言牵着闻染往上走,告诉她:“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