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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千岁 第68节
作者:水上银灯      更新:2023-12-29 08:58      字数:3701
  庄子有云:浮生若梦,若梦非梦。浮生如何?如梦之梦。
  梦甜来客,不过是将人所惧怕的,或者所期望的化为梦境,如同南柯一梦,黄粱未熟。
  他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但心底从来都是担忧的,将他所有的惶恐,畏惧,不安汇聚到一起,就成了那个噩梦。
  第59章 反杀
  “繁缕。”
  他的眼睛很亮, 亮的有些骇人, 繁缕站在那里疑惑的看着他, 听他出声唤她, 抬脚走了过来。
  “督主怎麽突然那麽大声的叫我的名字?”繁缕本是正在外间做做针线活, 忽然听到督主急促又凄厉的呼唤, 吓得她立即跑了进来。
  却见他正呆呆的坐在那里, 上前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明明在这麽暖和的屋子里,却冰凉凉的, 她眨了眨眼说:“大人是不是被梦魇到了?”
  女子覆在额头上的手掌柔软而温暖,卫衣回过神来,冲她点了点头, 低声说:“是, 是噩梦,很吓人的噩梦。”幸好不是现实, 只是他的恐惧, 只是他的幻想。
  “把帘子拉开吧, 这屋里太暗了, 我都看不清你。”卫衣连手心里都沁出了汗, 他看向繁缕, 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一缕发丝在鬓边略微垂落,正笑看着他,朦胧又美丽, 不由得轻吁出一口气。
  “做了什麽噩梦, 竟然把督主吓成这样?”繁缕笑吟吟地问他,一边去拉开了房间里的幔帐,整个房间顿时亮堂了。
  卫衣的眼睛陡然被阳光刺到,竟然流出眼泪来,仰着头对她说:“没什麽,不说也罢,你过来,我看看你。”
  繁缕不明所以,手指抻了抻衣摆,问他:“这有什麽好看的?”
  当然好看,活着的人自然好看。
  虽然那样说着,繁缕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拿了帕子细细的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说:“这满头的冷汗,别着了凉。”
  卫衣拉了她的手臂,往床上一靠,低声说:“过来,陪我躺一会。”
  繁缕不由失笑,说:“大人这是怎麽了,还真的被吓到了不成?”
  “嗯,吓到了。”
  繁缕心里纳闷,这得是什麽样恐怖的噩梦,能把督主吓成这个样子,反正繁缕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但是,说起亏心事,督主这麽多年应当也没少干过,这般想来,倒也正常了。
  繁缕没说什麽,反正此时闲着也是闲着,脚下脱了鞋子上床,被子里暖暖的,两个人头靠头的依偎着,两种不同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繁缕,你说话吧。”
  “说什麽?”
  “说什麽都行,算了,我来说吧。”
  卫衣搂着她,摩挲着她的耳畔,声音微沉地说:“我有个想法,但是现在还不完善。”
  “什麽想法?”繁缕的目光炯炯有神,带着一点笑意,握着他手的紧了紧。
  “你这脑袋里都想什麽呢。”卫衣失笑,一看就知道她是误解了,捏了捏她的脸。
  繁缕移开目光,讪讪地捋了捋额发,连声说:“没什麽,没什麽。”
  “误会也没关系。”卫衣翻身过来,手拢在她的耳後,柔滑的长发夹杂在指缝间,微光白腻。
  “我记得,民间的女子都叫相公,我觉得也蛮好听。”繁缕侧了侧身子看他,枕着手臂,被他拥在怀里,微凉的脊背渐生暖意。
  她久居皇宫,这麽多年,对於外界都已经陌生的不行了。
  卫衣心生浮动,凑近了她说:“叫一声来听听。”
  “相,咳。”繁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了抬眼,柔声说:“相公。”
  “好听。”卫衣侧撑着头,衣衫半散,淡淡的笑说,又说:“你家大人只能也就这样了。”
  “这样也挺好的。”
  卫衣的手顺着衣襟滑进去,在她的腰上轻轻划过,繁缕耳根发热,烫的很。
  她嫁与卫衣多年,倒是没什麽可遮掩的,但到底白日里是害羞,加上她又天生的怕痒,很怕卫衣的捉弄。
  “大人再闹,我可是要恼的。”繁缕娇嗔地说,随即滚到了里面。
  卫衣伸手捉住她的脚踝,他知道繁缕怕痒,手在皮肤上轻轻一拂,便是要发笑的。
  “这天底下,你最不能恼的,就是本座了。”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繁缕怕他捉弄,连声应承。
  卫衣故作遗憾的摇着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说:“这是什麽,恩爱有余,亲热不足。”
  繁缕可不信他这个,她难道还不了解他吗,生来就不是轻易自卑的人呀。
  她拧了拧督主的耳朵,嗔了一句:“促狭。”
  两人倒是闹了好一会,卫衣心底那一点阴郁消散了大半去,担忧也压了下来。
  按照他往前的想法,自然是人上人最好,他知道自己的贪婪,但他喜欢这贪婪。
  然而,这贪婪同时也会将他送上死路,他知道的,所以他梦见了。
  繁缕本来没什麽困意的,可是说了许多话,最後昏昏欲睡的,口中的话变成了低声的呢喃,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暮色,鸦倦还巢。
  卫衣半披散着头发背对着她,满屋的昏黄之色,繁缕披上衣裳,走过去从後面抱住他的腰身,说:“大人在看什麽?”
  “这香烛,看来是有些古怪。”
  繁缕拿起桌子上熄灭的香烛闻了闻,颜色竟然是绿色的,像是碧玉做成的,转过头对他说:“这香烛的味道倒是很好闻,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卫衣掀了被子,穿上鞋子过来,说:“嗯,是挺好闻的,贡香嘛。”说着,便接过繁缕手中的香烛,盯着这东西似乎要看出个什麽来。
  繁缕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对,松开手坐了下来说:“大人,这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看着不太寻常?”
  的确是不同寻常。
  後来,卫衣也这样去问的殷斯,殷斯很不着意地回答说:“这个,我怎麽知道,这是我们大人给的。”
  “哼,真是有意思,现下这等门道都用上了。”卫衣当着他的面,这麽着说了一句。
  殷斯略微挑眉,偏过头来,瞧着他嗤笑一声道:“怎麽,卫督主还看不得这些歪门邪道?”
  宫里这麽多年,什麽肮脏龌龊的手段没见过,不过是一段香烛,又不会害命,算得了什麽。
  谁看不得,他也不会看不得。
  卫衣缓缓一笑,说:“自然不是,殷大人不要误会。”
  卫衣手里握着这一段香烛,敛在袖子里,他记得,陛下最近用的熏香似乎也被换掉了,那麽想必效应就不一样了。
  殷斯不提,他也就当做不知道。
  女人不得参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陛下从不与桐妃娘娘说这些事情,即使偶尔吐露一两句,桐妃娘娘也是极为聪明的敷衍过去。
  繁缕伺候的时候,听见过桐妃问起长安城里皇後和太後的境况,语气里含着担忧。
  而陛下则谈之变色,拂袖怒言道,不要与他提卢氏之人。
  桐妃吓坏了,连忙婉言应下,自此再不敢提及太後与皇後娘娘一字。
  繁缕只道陛下与太後娘娘亲母子,哪里还会有隔夜仇的呢,显然,桐妃对於这件事也很疑惑,她想不明白,谁也不明白。
  繁缕回去同卫衣说了此事,谁知卫衣了然一笑,但就是什麽都不说,繁缕知道,卫衣一定是晓得内情的,甚至,他都有可能是某些事情的始作俑者。
  卫衣听了繁缕对他的臆测後,一点生气都没有,他也说不好,有些事情是否会有自己曾经的手笔。
  譬如,往日朱雀街赌坊有人被打断了一条腿,看似与他无关,但一路细查下去,那人的家族的营生正是被他利用打压过,才导致此人失意而靠赌博寻求刺激。
  所以,还真不能妄下断论。
  他还是比较勇於承认自己的某些行径的,以前有人告诉过他,不择手段也是有一种智慧在其中的。
  这大概是,作为奴才的智慧和卑微的自尊。
  不出半月,行宫里的左淩轩便得到消息,庆山王登基了,对,称帝登基,华冕龙袍。
  左淩轩怒极,自己在宫里摔了整整一博古架的青花斗彩瓷器,在稀里哗啦的碎瓷声中,胸腔里翻涌的血气才渐渐冷静下来。
  陛下每每发脾气都这样,宫人已经习以为常,而这一次,宁润稍一抬眼,愣了一下,陛下的眼眶泛红,哭了。
  他看见了什麽,陛下竟然哭了。
  宁润立刻复又低下头去,这不是他该看见的一幕,但还是忍不住暗生感念。
  左淩轩的情绪最近一直起伏不定,但从他伺候这位起,就没见过他因为哭红过眼眶,只当初被摄政王气急了,还是气红了眼。
  殿中人不敢出声,直到左淩轩稳定下了情绪,看见满地狼藉,踹了身边的宫人一脚,吼了一句:“一群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收拾了吗。”
  宁润迅速一撩拂尘,跪下诚惶诚恐请罪道:“是是是,奴婢遵命。”随即带人一点点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以免不小心伤了陛下龙体。
  “陛下,各方人马已经接到御令,只待陛下皇命遣之。”
  “臣参见陛下。”江郡王大步进来,径直俯身跪在陛下面前。
  这一夜,烛火明亮,养兵蓄锐已然多时,只待战役一触即发。
  临行之前,卫衣站在廊下对她说:“我们很快就会成功了。”
  “大人只管去,不用惦念我。”繁缕抬手整了整他褶皱的衣领,面色淡然。
  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慌张,甚至觉得,即使卫衣真的出什麽事,她还能好好的去接受这个消息,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人,都会成长的。
  见识多了,怕的就少了,做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女子,总是比温软娇花来的强。
  卫衣有点怀念她当初的依依不舍,拂了拂她的鬓角,说:“这一次,你倒是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我的怕无济於事,大人总归是要去的。”
  “那样的话,再好不过。”卫衣的手指微微一颤,又弯唇笑了笑,抑制下心底的想法,她可真令他无法舍弃。
  卫衣随陛下再次离开的时候,繁缕正跟清平在桐妃娘娘宫中,这里再怎麽仿照皇宫的格局,终究只是行宫罢了,桐妃住的不安心,也不舒心。
  这里的女人等待着,凯旋的消息。
  在乌衣骑的辅佐下,陛下成功反杀,而庆山王等人节节败退,里应外合,有如神助,一路直逼入皇城,卫衣心底震撼,他从未想过,乌衣骑有此之力。
  魏长恭虽有武功,但毕竟不是沙场上出来的,据说也是死在了江郡王的手下。